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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奚山印象深刻,在那些事发生后就奉为了人生信条。他贯彻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准则,性格作祟,他会尽自己可能去帮别人解决困难,但奚山不留任何联系方式,就像在东台看见的那个被调戏却不懂反击的女孩儿。 好友祝以明说他就喜欢当烂好人,给人希望又马上泼一盆冷水。 奚山却知道不是这样的,解决困难因为他行善,不想认识新的朋友只因为……不想和所有人重新建立联系。 留下希望会绊住自己。 不然万一哪天他突然觉得没活头了,孑然一身,本可以什么也不带走,却还要被迫让别人怀念。 池念是个意外,因为他太单纯,让奚山情不自禁地担心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池念放松了底线。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奚山想,既然对方提了离开,他就及时止损,利落地同意与池念分道扬镳。以后不论池念家里如何、恋人如何,都与他没有关系。 奚山踩一脚刹车,想了想后仍是开去了停车场的方向。 ……送去机场里面吧。 这小迷糊,万一丢三落四,好歹自己能最后扶他一把。 大约是池念蹲在戈壁里的可怜样让他印象深刻,奚山始终觉得池念好像没长大,什么也不会做,全然忘了有时池念的想法已经很成熟。 想法成熟的人会摔跟头,但不会永远任由自己一蹶不振。 “到了吗?”池念睁开眼,无谓地挣扎了一下。 奚山没吭声,伸手按了他的安全带扣子,弹回去时飞速掠过还有点痛,像个不经意的恶作剧。池念撇嘴下车,抱着自己的包。 好像就该说“再见”了吧?奚山却不像要立刻走的样子。 奚山看了他一会儿,自己下车,绕过车头后指尖一推池念的肩膀:“我陪你去办手续好了,你一个人,总觉得不太放心。” “我可以……”池念被小看了不气反笑,“以前都是自己坐飞机,这个还是会的。” 奚山就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身后一个夕阳红旅行团正好经过,导游挥舞着小旗阻止大叔大妈们往机场入口走,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地从他们背后离开,衬得奚山和池念相对无话像按了静止。 阳光烂漫,照亮了奚山的眼睛,里面有暧昧不清的难舍难分。 再看我,我可就不想走了啊。 池念把背包甩到身后,决定由自己先道别。 他朝奚山笑,很开朗也很温暖:“这两天谢谢你,到西宁之后……我会给你发消息的,不用太担心,真的。” “嗯。”奚山点点头。 “你先走吧?”池念问了一句,“离起飞还有快一个小时呢,不用陪我了。” 离别这种事往往是先走的人轻松些,池念想,不管奚山如何安排他的位置,这个时候总要有人心里有牵挂,那就让他来牵挂奚山好了。 奚山没说好或者不好,他眼角垂了垂,是个万般温柔的弧度,笑起来,抬手揉池念的头发,像他做过好多次的那样。然后他才答应道:“好,那你一个人小心点,看好东西,别被人拿了钱包手机。” “我知道的。”池念说,没躲开他。 奚山也没放手,保持摸头的动作:“到了西宁以后如果找不到地方住,就去城东区的西宁大厦,那边贵宾楼旧一点,收费没新装修的贵但条件也还不错。” 池念说:“好。” “那边离火车站很近,直走没一公里就到了。去机场的话远一点,时间对不上就打车吧,大约100块,滴滴可能便宜一些。” 池念笑了:“你怎么像个老父亲啊?” 于是脸颊立刻挨了奚山一下:“一次性说完,你最好是赶紧记住!还有啊,住的地方附近是回民区,吃的也有,什么羊杂汤啊牛rou面啊手抓羊rou,你喜欢的都在,自己搜一搜哪家口碑好……” “行啦,”池念捏捏被他掐过的地方,笑得更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吃货对吗?” 奚山也笑:“可不是吗。” 他收回手后无所谓地插进牛仔裤口袋,后退着走了两步,好像不舍。但他什么也没说,行至车头时朝池念点点头。 “路上小心。”池念挥手了,最终没有说再见。 说“再见”是会有下一次相遇的,但他站在这儿,阳光鼎盛,分别也不痛苦,他和奚山却都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再遇见。 目送军绿色牧马人消失在道路尽头,池念才收回视线。 德令哈机场仿佛只有每天到西宁的一趟航班,小得要命,甚至比不过一些大城市的火车站规模壮观。航站楼就一个,甚至人工柜台都只三个位置。池念进去的时候,夕阳红旅行团已经涌向了安检口。 他看一眼航班起降信息,走去自助打印登机牌的机器。池念摸出身份证往上放,片刻工夫,航班信息显露出来,再点一下就可以选座了。 池念犹豫很久都没按下去。 他突然后悔了。 不想走,不想和奚山就这么分开。 有一个微信号可以联系,但池念开始嫌不够了。他像被奚山告别时毫无留恋的姿势当头敲了一闷棍,笃定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他们一辈子都不会重逢,于是在青海经历的一切——盐湖,日落,烤羊rou,德令哈晚场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