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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已经能感到饥饿,第三天能感觉到困意,他在第四天的早上动了动手指,发现那股沉重的吸着力消失了。他失败了至少十三次,终于在第十四次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裴皓洁第一次和他对视的时候,控制不住地红了眼圈。 彻底醒来的这个早晨,身体就像被打开了最后的开关一样,飞快地恢复了所有机制。早上他还能感到关节的干涩与肌rou的僵硬,晚上就已经能很缓慢地说话,并做出简单的动作。只是力气还不是很大。他可以喝水,吃粥,唯独还咬不动裴皓洁为他削的苹果。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施然艰难地发音。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流露出多么困惑不解的表情。 裴皓洁只是深深地注视他,然后用力吻他,像宣泄某种情感一样。施然被弄得有点疼,但他没拒绝,而是强迫自己用力抬手,回抱了裴皓洁汗湿的后背。 面前的人深深埋在他胸口,久久平息自己的情绪。 终于,裴皓洁抬起头来,五指温柔地摩挲着施然的后脑勺。 “你睡了七百六十九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也很沉重,“我以为……你真的要抛弃我,彻底留在游戏里了。我用尽了一切办法,试图唤醒你,但是都没有用,没有用……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七百……六十九天?”施然震惊地看着他,“留在游戏里是什么意思?等等……你,说清楚一点。” “你全部都不记得了吗?”裴皓洁抬头,瞳仁里倒影着施然的脸,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流露,“在你昏迷之前,我们有段时间关系……很差。后来你沉浸在一款虚拟游戏中,再也没有醒来……我尝试了所有的办法,让技术团队在你的大脑皮层植入信息,告诉你,你所在的世界是虚假的,但是没有用。” 施然的脑袋轰隆作响,生出一种倒错的荒谬感。 “我抱着姑且尝试的心态,同意他们将编写的角码植入你的虚拟游戏,从而让你主动从游戏中脱离出来。” “什么脚本?”施然颤抖地问。 裴皓洁苦笑了一下:“只是将现实中我们的身份颠倒了一下。在脚本中,沉迷游戏的是我,逃离生活的是我,有生命危险的是我……在植入脚本后,虚拟空间不再是温暖的诺亚方舟,而是被塑造的另一个现实空间。” “最终,如果幸运的话,不管通过什么途径,你会从游戏里二次上传自己的意识,然后——回归现实。” “还好你回来了。”裴皓洁闭上眼,与他额头相抵。 一瞬间,施然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冒出冷汗,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之前看到近年对植物人的一个实验,就是让他们在 YES or NO 的问题上通过想象固定的两样东西,来进行测验,结果发现很多并未脑死亡的植物人其实是始终保留着意识的,会思考,也对外界有感知…… 第25章(结局) 自从裴皓洁对施然全盘托出后,施然就陷入了一种巨大的震惊和不真实感,连恐惧的感受都变得缥缈起来。 他拒绝吃饭。饥饿的感受不再是一种折磨,而是确认自己身体存在的工具。除此之外,他尽可能释放自己所有的感受力,不仅仅是饥饿,包括痛感,冷暖感,愉悦感,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来证明或推翻这个世界。 他相信一切虚假的幻境都有破绽。只要是人为塑造的,不论是游戏,还是大脑本身,都一定存在某个盲区。一方面,他不能接受自己赖以生存的世界是虚假的这个说法,光是想到就觉得荒谬。另一方面,他始终觉得这是游戏塑造的骗局,否则他怎么会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来佐证它是真实存在的? 裴皓洁听了他的怀疑,惆怅地端着施然始终不肯碰的皮蛋瘦rou粥,要放不放的:“那是因为你的意识在虚拟空间中停留太久,大脑中的记忆被篡改了。加上你两次上传意识,对脑神经和皮质层所有损害……需要恢复还且等。” 施然还是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还有什么比记忆本身更不可靠的呢?你知道,大脑善于欺骗我们自己。”裴皓洁锲而不舍地哄他喝汤,“咱们吃一点儿吧,好歹吃一点儿!好不容易醒来了,干嘛非跟自己较真儿啊?” “我不吃,没有胃口。”施然还是拒绝。 裴皓洁苦笑,放下碗咬牙切齿地捏他的脸,叫他祖宗。 “真不知道你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我。” 施然知道医院会给他吊水和营养液,身体暂时没有问题。从他醒来后,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进行修复。刚开始他连话都说不出,这两天已经能下床复健。 裴皓洁几乎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不论是睡觉,上厕所,复健,还是陪他说话,都展现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和耐心。他既没有死气沉沉,也没有因为游戏的事苛责过施然一句,反倒是每次施然提起,他都回答很谨慎,怕引起施然不好的情绪一样。可是,这真的能做到吗?施然问自己,如果裴皓洁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在这个世界里,是他选择了背叛,而且一沉睡就是两年多。如果不是裴皓洁从没放弃,绞尽脑汁地将他‘骗’回来……面对这样的自己,裴皓洁真能做到毫无怨言,毫无恨意,从他醒来起就毫无间隙地照顾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