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这种话陆氏就不高兴了,“裘季是裘季,顾修堇是顾修堇,这是两个人。有一句说一句,裘季做这些事虽然不对,可确实是为了秋月,并且,最开始错的本就是秋月。让meimei做继室,都什么馊主意?要是她没有主动提,以裘季对她的心意,怎么会想到继室人选?” “前些日子的流言,虽是他们夫妻传的,但到底是谁的主意还两说呢。” 潜意思就是不一定是裘季的主意,兴许是李秋月想出来的法子。 闻言,李父整个人颓然下来,“你说秋月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陆氏早已敛了眉眼间的笑意,手中美味的糕点入口也觉味同嚼蜡,干脆放下,摇头道,“大概真是病糊涂了罢。” 在苏允嫣看来,其实李秋月的想法很简单,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至于让李秋语做继室,则是李秋月的私心了,她大抵不想让别的女人靠近裘季,所以,率先让meimei来占着这位置,顺便还能照顾孩子。 与其是别人,不如是自己meimei。 又过几日,李秋月身边的丫鬟回来禀告,主子病重,要安南侯夫人和二小姐务必去一趟。 陆氏去之前还特意找了苏允嫣,“你要是不想去,就不用勉强!她没拿你当meimei,我也不勉强你们相亲相爱。” “去!”看着李秋月病入膏肓艰难挣扎,怎么能不去呢? 安北侯府世子院中,李秋月满脸苍白,眼眶很大,面色憔悴,在这满室富贵华光中,整个人更显暗淡,仿佛一幅褪色的画。她浑身无力地靠在窗前塌上,看到母亲和meimei进来,虚弱地笑了笑,“娘,我起不来,就不行礼了。” 看到这样的女儿,哪怕知道她心思狠毒,陆氏心里也止不住难受,忍不住问,“你痛不痛?” 李秋月看着母亲,笑容很轻,仿佛下一瞬就要随风而逝,“痛,可我更想活着感受这痛。娘,我舍不得死。” 陆氏心中更痛,眼圈一红,“都是命。你不想死,可你不该算计你meimei。” 李秋月看向门口处一言不发的苏允嫣,“meimei,你怪我吗?” 苏允嫣扬眉,“我说怪吧,又是我小气。我只问你,若是我在你未成亲之前给你灌一碗绝嗣药,让你不能生下彬儿和柔儿,姐夫为了子嗣纳妾,叫你养庶子……你怪不怪我?” 屋子里气氛凝滞,李秋月靠在塌上,解释道,“咱们情形不同,你真心对彬儿和柔儿,他们以后会当你是亲生母亲孝敬。” 到了这会儿,她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说不通的人,没必要多费唇舌。 陆氏也无语。 好半晌,李秋月继续道,“再说,你不也没喝那药吗?” 苏允嫣没好气道,“没喝那是我谨慎,可不是你的功劳!” “我补偿你了呀。”李秋月振振有词,“安西侯夫人,凭你自己的名声和才华,压根不够格,要不是我,你以为安西侯会向你提亲?” 苏允嫣不信,“你指使得动安西侯?” “领军三十万的安西侯,我自然是指使不动的。”李秋月再次轻笑,有些得意,“我让宫中的荣妃求着皇上帮安西侯指了一门婚事,他不想娶那姑娘,恰巧你送到他面前,你说他选谁?” 陆氏面色不太好。 苏允嫣也颇意外,一想又觉得正常,李秋语和顾修堇不过寥寥数面,话都没说几句,突然就求娶,要说这里头没事她才不信,就是不知道那待指婚的姑娘差成什么样,才让安西侯选了她:“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喽!” 李秋月靠在塌上,动了动身子,“自家姐妹,互帮互助本就应该。再说,我也对你有所求,我要那血翵。” “啧啧……”苏允嫣摇头,“我就没见过这世上比你脸皮还厚的人。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做侯夫人呢?万一我有心上人不答应这亲事,名声可就被毁了!你让我不得不嫁,亏得有血翵的是安西侯,要是个纨绔,你还好意思让我谢你?哪来的脸?就凭你要死了吗?” 听到死字,李秋月脸上笑容敛住,整个人气息阴郁,突然一挥手,将手边的茶具全部挥到了地上,大喊道,“我不想死!” 苏允嫣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避开其余的,缓步走到她面前,将碎片搁在她脸上。 冰冷的触觉传来,惹得李秋月紧张地抬眼,“你做什么?” 苏允嫣眼神冰冷,“就凭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我这么划一下就算抵了……”她说着,手微微一动。 “别!”李秋月大叫,看向一旁的怔住的陆氏,“娘,你快拉住meimei。” 陆氏被小女儿的动作惊住,闻言回神,忙扑上去抓住苏允嫣胳膊,却因为扑过火了点,按到了苏允嫣的手,碎片划破细腻的肌肤,冒出鲜红的血来。 察觉到脸上一凉又痛,李秋月面色大变,伸手去摸再看,手上满是血红,她大声吩咐,“请大夫!” 屋子内外一片忙乱。 大夫来了又走,李秋月的脸包了起来。因为受伤后又惊惧,她脸色更难看,人也愈发虚弱了。 “这不怪你meimei,她只是想吓唬你。”陆氏有些自责,“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了。” 李秋月没有回答,可见是有些怨的。 苏允嫣又道,“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大夫都说不会落下疤,你板脸给谁看呢?” 没造成伤害就不算是错,这种话李秋月最喜欢说,现在有样学样还给她,看她生不生气。 李秋月霍然睁眼,“万一落疤了呢?” “是啊,”苏允嫣赞同,“伤没落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痛。万一你两个孩子不孝顺我呢?万一姐夫有了另外的心上人呢?我又该何去何从?” 李秋月咬牙切齿,“你姐夫不可能有心上人!” 恰在此时,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丫鬟拎着点心进来,急忙忙道,“夫人,奴婢看到世子和一个姑娘出游……” 丫鬟看到了陆氏母女,声音顿住。 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苏允嫣扬眉,“呐,你还活着就已经相携出游了,要是不在了,另有心上人岂不正常?” 李秋月面色发青,指甲紧紧掐进rou里也毫无所觉,斥道,“说清楚!那女人是谁?” 她自己身边的人她知道性子,要不是两人实在亲近,不可能这样急躁。 越是急躁,证明裘季和那女人已经亲密到一定程度。 丫鬟身子一抖,噗通跪下,“奴婢打听了,是……是林五小姐。” 李秋月蹙眉,“林家只有四小姐,哪儿来的五小姐?” 苏允嫣抢答,“这个我知道,五小姐是刚接回来的外室女。” 惹得李秋月瞪她一眼。 丫鬟忙点头,“是,是上个月刚接回来的。” 裘季与女人一起出游,就算乍然听到这消息,李秋月也不会这么生气,毕竟两人这么多年感情在那儿,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会生气是因为丫鬟禀告的时机不对,又被meimei挑拨了一句。 她压下心头的烦躁,问,“知道他们为何一起么?” “奴婢不知。”丫鬟低下头,“奴婢看到世子出门时颇为护持林五小姐,得知她身份后就急忙忙回来禀告了。” 李秋月追问:“护持?” 丫鬟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林五小姐似乎受了伤,世子扶着她……” 想到那种场景,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不知道外头的人会如何传呢,李秋月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极,“要他亲自扶,没有伺候的人吗?” 第9章 meimei不做继室 九 刚刚还面如死灰动不了的人,这会儿发起火来,精神气色陡然一变,变得严厉起来。 丫鬟吓得不敢吭声。 陆氏也微微皱眉,想到裘季对长女的在意,这么多年都没出事,没道理这个时候起外心,道,“秋月,这里头肯定有误会,问清楚就是了,生气伤身。” 李秋月看向母亲,浑身戾气渐渐地收敛,然后整个人气息又虚弱下去,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娘,我不想死。那个血翵,您能不能给我?” 陆氏一脸不忍,“那是安西侯府的东西,就算以后真下聘,也是你meimei的。” 李秋语这爹娘虽然心软,但还算有底线。 李秋月闻言,希冀地看向苏允嫣,哀求道,“meimei,你千万帮我这一回。以后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找来。” 苏允嫣没辜负她的期待,“等我拿到再说。” 李秋月闻言一喜,不待她放松,又听苏允嫣道,“只是安西侯说聘礼要仔细筹备,最快也要年后了。” 现在才冬月底,就算正月下聘,也还要一个多月。 李秋月如今多活一刻都是煎熬,不觉得自己能撑到那个时候,瞬间眼前一片昏暗,脱口而出,“就不能快点吗?” 她等着救命! 苏允嫣反问,“我又不恨嫁,哪儿有催夫家下聘的姑娘?我名声还要不要?” 李秋月:“……” 她趴在塌上,呜呜地哭着。 苏允嫣冷眼旁观,陆氏一开始硬邦邦的心也不哭得软了软:“别哭了。” 李秋月泪眼汪汪,“娘,您帮我问问安西侯府那边能不能提前拿药,要是不能,女儿就真的……真的……要是我没了,彬儿柔儿怎么办?夫君怎么办?到时候婆婆肯定会让他再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只要想到,就夜不能寐……” 陆氏眉心蹙了起来,“你meimei说得对,哪儿有催人下聘的?” 李秋月也不反驳,只呜呜地哭。 哭着哭着,她眼一闭,晕了过去。 陆氏吓了一跳,丫鬟已经急忙忙去请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把脉过后急忙开方,丫鬟拿着方子飞快去熬药。陆氏面色不好,问,“你家夫人身子到底如何?” 大夫正在收拾东西,语气沉重:“夫人每日都得吃下许多补血之物,随着她病得愈久,补血之物须得更多,药物年份得越来越长,如若不然,夫人就会……现如今夫人已是强弩之末,若是找不到大补之物,或许年前就……” 苏允嫣了然,李秋月体内有吸食气血的蛊虫,她想要活着,就得多吃大补之物供养蛊虫,可那蛊虫是越喂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大。所以,这药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好,若是李秋月供养不上,蛊虫吸食完她的气血,她自然也就活不成了。 上辈子李秋月是在腊月底没了的,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个月好活。 李秋月晕倒,立时就有人去禀告裘季,两刻钟后,裘季风风火火奔了进来,蹲到了榻前,头埋在李秋月的手心,久久未起,笔直的脊背弯曲,身子微微颤抖,整个人似承受不住要倒塌一般。 突然,他掉头对着陆氏噗通跪下,“岳母,我求你,救救秋月!” 陆氏避开,别开眼不忍再看,“我也没办法。” “夫君……”榻上的李秋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虚弱,“我大概要食言,不能陪你一生了。” 裘季转身扑了过去,把人紧紧拥入怀中,不停吻她的发,“秋月,我不许你死!你不要死……你不会有事的……” 气氛悲戚,陆氏眼圈微红,别开眼看向外面。 裘季余光看到苏允嫣站在门口,似乎想要出门一般,他满眼通红,质问:“秋语,你就真能眼睁睁看着你jiejie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