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小锦，过来
出了听雨楼的大门，萧锦颜又合力与船夫将楚卿白搬到小船上。 船只渐渐往边缘靠岸，萧锦颜站在楚卿白身边，转头往听雨楼回看了一眼。 “怎么了？”楚卿白察觉她的动作，偏头问。 萧锦颜摇了摇头，蹙着眉心没说话，直到两人上了岸。 楚今依旧守着马车没走动过，见两人回来，有些惊讶，“锦白姑娘如何找到公子的？” 萧锦颜倒是有些奇怪地看他，“方才听雨楼的动静你没听到吗？” 楚今道，“听到了，不过这都是九墓城和浮生阁常发生的事，只是今日凑巧在听雨楼了。” 萧锦颜挑了挑眉，“你不知道世子去了何处？” 不然为何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没有过多追问，萧锦颜与楚卿白坐上马车，马车往昭王府行去。 萧锦颜这才把方才淡淡问题问出口，“既然洛云姬和洛天尘是兄妹，而且对外听雨楼本就是浮生阁的产业，为何洛云姬会说听雨楼是听雨楼，浮生阁是浮生阁这样的话？” 楚卿白笑了一下，“浮生阁存立百年，从洛家先祖到洛天尘这一代，浮生阁逐渐壮大，几乎包揽了整个九州的商业，但是南燕都城他们一直未曾涉及，是几年前洛云姬一手建立起听雨楼，两人是兄妹，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体的，但其实不是，洛云姬和洛天尘之间多有不合，听雨楼是洛云姬的心血，却并不是洛天尘的！” 萧锦颜诧异不止，“那今日洛天尘说的那番话？洛云姬和涂天涯认识？而且关系似乎还不浅！” 楚卿白转头看向她，“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问问当事人！” 萧锦颜沉思片刻，突然掀开车帘对楚今道，“先去一趟百善斋。” 楚卿白挑了下眉，“去百善斋做什么？” 萧锦颜道，“去看看有没有天星草的下落。” 马车到了百善斋门口，萧锦颜道，“我很快就出来，你就在此等我吧？” 萧锦颜想着一来二去的他也不方便，便道。 楚卿白也没反对，点了下头，“好。” 萧锦颜跳下马车，走进百善斋，那老板正在给一位客人抓药。 萧锦颜等了片刻，待客人走了老板忙招呼她，“让姑娘久等了！” 萧锦颜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过来时想看看有没有天星草的下落了？” 老板眉心微微蹙起，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天星草就出现过几次，而且都是被有缘人得到，我们派出去的人已经把曾经出现过天星草的地方找遍了，仍是没有撞见。” 萧锦颜眸子暗了暗，又问，“我听说涂少主回来了，如今可在百善斋？” 老板道，“少东家今日刚回来，但是去了趟听雨楼就不知去向，现下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萧锦颜点了点头，“好吧，有劳老板下次见着他的时候转告一声，就说我有要紧事要见他一面，若他有空了就传消息告知我一声。” 老板连连点头应下。 虽然意料之中没有找到天星草，萧锦颜还是有些失落。 天星草能将深入骨髓的毒化解，还能将受损的骨质修复，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但是这药极其罕见，近十年来天星草也不才出现过一次，而且还被凤霖国的人得了去，之后就再也寻不到天星草的踪迹。 回到马车上，楚卿白一眼洞察她的心情，柔声道，“一切都是天意，寻不着也是命中注定，无需苦恼。” 萧锦颜轻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办法。” 楚卿白深深看了她片刻，突然唤道，“小锦，过来。” 他声音低沉，似一坛尘封多年的美酒，带着岁月的芳香和沉淀的气韵，小锦两个字在他唇齿间呼出，就仿佛千万盏明灯在他眼中绽放。 萧锦颜有片刻的失神，记忆与前世的一幕幕重叠。 “小锦，过来，给你好吃的。” “小锦，别哭，再哭可就不美了！” 小时候，他总喜欢用吃的诱惑她。 再长大一些，她知道臭美的年纪，他就以变得不美来威胁她。 每每那个时候她就眉开眼笑，天大的委屈不开心都抛到了脑后。 一直到后来，他随大军出征前，她抱着他哭了整整一夜。 直到现在她仍记得清楚，他轻声的安慰，温柔的开导，到离开前，她赤脚追着他到宫门口，然后被皇兄拦下。 那个时候他转身对她说，“小锦，等我！” 然后她便痴痴地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春日的娇花开了又谢，等到冬日的大雪落了又消融，等到皇祖母宫里的红梅芳香四溢，树枝长出了宫墙。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是情，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她朝朝暮暮的思念意味着什么。 直到某一日，毒王谷一位师兄与琴阁一名女子偷情的事情暴露。 琴阁之人俱是断七情六欲者，其中皆为女子，琴阁阁主有言在先，阁中人此生不与男子有染，若是发现有人违背阁中规矩，杀无赦！ 当时那件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她不过十三四岁，又正是被师傅抓着苦修医术的时候，并未亲眼见着。 只是后来才听说，那位师兄独身一人闯入琴阁将自己的心上人带出，但是两人被琴阁阁主打得半死才勉强逃出来。 师傅在给他们二人治伤的时候曾感叹，“情字伤人，何苦，何苦啊！” 毒王谷的弟子遍及天下，但大多都是散养在外，真正算得上师出毒王谷徒弟的人只有十三个。 因为师傅一生收徒无数，但是经过短暂的培养之后会测其天赋，若是未能通过测试就会被放逐，而真正通过测试的仅有十三人。 萧锦颜算是最小也是最晚拜师毒王谷的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医毒并修的人，也是独一的女弟子，所以自她之后师傅便没再收过其他弟子，一心一意地传授她自身所学。 而那位与琴阁女子纠缠的师兄在十三人中排行第三，自他的伤痊愈后便带着那女子消失不见。 就连师傅也不知其下落，直到两年前有江湖传言，道是琴阁阁主一直不曾放过他们，一直追杀数年，最终二人死于琴阁，还被吊在琴阁大门外曝尸三日。 琴阁尸江湖有名的魔教组织，以杀人谋生，毒王谷的毒术冠绝天下，但是并无实力与琴阁一较高下，而且她的师傅其实是个薄情之人。 他常说，人的宿命是天定的，不需过多的人为干扰，所以毒王谷上下眼睁睁看着琴阁的所作所为而无一人出面。 毒王谷的十三名弟子在毒王谷学以十年以后都会各奔东西，事实上那么多人里她有印象的人不多，只有经常回去毒王谷的大师兄，和与她相处最多的涂天涯算是有些师兄妹感情，其他的更甚于陌生人。 她自小便学会一个道理，凡事切记多管闲事，尤其在她没有绝对的能力之前，所以即使觉得三师兄和那琴阁女子之间的事过于凄惨，她也不过是叹了两日。 而且经过那件事她开始深思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两个人才愿意为对方放弃一切，包括性命？ 如果三师兄不去救那个女子，他会安然无恙地活着，会继续留在毒王谷精进自己的所学，到如今就算不是扬名天下，也该是风光无限的！ 可终究，他还是选择了与那名女子同生共死，两人一道赴了黄泉。 那个时候她想着，如果是她，会不会为了小白哥哥放下一切？ 答案是肯定的，她愿意，即使两人已经几年未见，他们之间的书信往来也被父皇强硬地捷了下来。 即使这样，她还是想着他，念着他，盼着他，日复一日，感情只增不减，直到泛滥成灾的那一日！ 思绪从过去的记忆里一点一点拉回来，萧锦颜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楚卿白身边落座。 楚卿白将她方才的情绪尽数收入眼中，不免疑惑，“在想什么？” 萧锦颜垂眸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楚卿白看着她，猜测，“与我有关？” 萧锦颜顿时红了脸，猛地摇头，“没，没有。” “那与谁有关？”楚卿白朝她逼近两寸，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答案。 萧锦颜有些紧张地往后靠了一些，“没与谁有关，就是一些琐事。” 楚卿白浅蹙眉头，将信将疑，“真的？” 说着，又离她近了两分。 萧锦颜连忙伸手抵在他胸膛，“别，别靠近了！” 她说话都有些不稳，生怕那日的事情再重演。 她本就摇摆不定的心已经一次又一次不受控制，她不想，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害了他！ 楚卿白看出她眼中的挣扎，眉眼深了深，往后退开一些距离，“好吧，你不愿说就算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萧锦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脸色，“今日洛天尘与你说了什么？” 楚卿白睨她一眼，没什么情绪道，“没什么，就是些琐事罢了！” 萧锦颜顿时噎住。 马车停在昭王府门前，萧锦颜满怀心事地回去倾雪院。 但也没作耽误，将药材准备好久去了炼药房。 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药丸做好。 她明花月将药送往燕云府，然后便倒头躺在床踏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今日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回忆，她便矫情地添了伤感。 想着自己与楚卿白之间发生的所有，本就已经动摇的心更加难以把控。 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她睡不着，干脆又起来将噬心草挖了出来。 次日一早，她先去燕云府看了姜毓的情况。 姜毓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很虚弱，小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但她面上带笑，看不出任何的痛苦之色。 萧锦颜有些意外，“六公主没有哪里不适吗？” 姜毓笑道，“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点疼不算什么！” 萧锦颜敛起笑，看着她明明虚弱得随时都能倒下，却依旧故作坚强地笑着。 心里突然变得有些软，温声道，“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此时此刻，她愿意尽一个大夫的责任安慰自己的病患，的确还对姜暮黎算计自己有些不爽，但姜毓是无辜的不是吗？ 而且姜暮黎也是为了自己的meimei，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先把既然你的药服下。”萧锦颜从她的丫鬟手中拿过药丸递给她。 姜毓接过去面不改色地服下，面上笑意柔和，“这药丸比以往的汤药好吃许多，以前的那些药又哭又涩，还一大碗，我每次都要鼓很大的勇气才能把药喝完。” 萧锦颜含笑看着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却生来就遭受病痛折磨，这么多年每日都被病魔缠着，可她的眉眼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怨天尤人，语气反倒很开朗活泼。 萧锦颜对她的好感倍增，话也不免多了起来，“以后都吃药丸，不必再喝那些难喝的汤药。” 姜毓朝她灿烂一笑，“多谢长公主出手相救，毓儿感激不尽。” 萧锦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必客气，这是你的皇兄为你寻来的机会，你该感谢他才是。” 提到姜暮黎，姜毓脸上的笑意更深，“皇兄这些年为了我的病耗费心力，我虽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法让长公主答应救我，但我知道，我这病很棘手，皇兄和长公主都是毓儿的大恩人。” 萧锦颜闻言也不多否认自己的功劳，她道，“你眼下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好好养身子，其他的事情待你好起来再说不迟。” 姜毓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用过药就有些困顿。 萧锦颜扶着她躺好，“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姜毓还有些念念不舍地拉着她的手，声音有些委屈，“那你明日一定要来，毓儿已经很久没有跟谁这般说过话了，皇兄平常很忙，他就每日来看我一眼就走了。” 萧锦颜点了点头，拍拍她的手，“安心睡吧！” 出了房门，萧锦颜正好撞上来看姜毓的姜暮黎，“见过黎太子。” 姜暮黎笑着拱手回礼，“长公主有礼。” 两人打了个招呼便不说话，萧锦颜看了眼房门道，“六公主刚刚服下药睡着了，黎太子进去可要小心些，不要将她吵醒了。” 姜暮黎面有讶色，没想到萧锦颜会这般关心姜毓。 萧锦颜读取到他的心思道，“六公主如今是我的病人，我有义务为她着想，若是无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姜暮黎侧身给她让路，“长公主慢走。” 从燕云府出来，萧锦颜乘着马车没回昭王府，而是往皇城门口而去。 今日一早百善斋的老板便来了信，说是涂天涯今日辰时会在百善斋等她。 到了百善斋，萧锦颜刚一进门就被老板请到了后院。 涂天涯已经在那儿等了有一会儿，见她来，语气幽怨道，“跟你约好辰时，你还真是一刻都不愿早来！” 萧锦颜坐到他对面，笑道，“我这不是怕师兄没在，来早了无聊嘛！” 涂天涯哼了哼，没好气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萧锦颜笑得有些讨好，“想必师兄已经听百善斋的老板说了，我正在找天星草。” 涂天涯挑了挑眉，“怎么，梁叔没告诉你吗？天星草并未找到！” 萧锦颜估计他口中的梁叔就是百善斋老板，便从善如流的改口，“可是梁叔也没说找不到啊！师兄你这么厉害，一定知道哪里有天星草的对不对？” 涂天涯斜睨她一眼，“撒娇也没用，天星草根本就找不到，十年来就出现过一次，还被凤霖国的人取走了，这么多年过去谁知他们还有没有留着，而且就算他们有，你觉得他们会交出来吗？” 萧锦颜默了默，涂天涯虽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得实话实说，“嫣儿，你知道的，天星草其实算是个传说，只有有缘人能够碰到，我知道你想救楚卿白，但天星草并不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