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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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难堪。 周延礼坐在另一侧靠窗,两个人之间隔出近两个人的距离,他单手摘了鼻梁上的眼镜,似是有些疲累地闭了闭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存在给他造成了麻烦。 陈佳肴愈发觉得难堪。 可也无从开口给自己找退路。 直到男人出声:“找家药店。” 陈佳肴如惊了的兔子微微转头。 周延礼察觉,看了她一眼,嗓音淡淡:“不是跟你说话。” ……哦。 好尴尬啊。 陈佳肴再次缩成了一团。 车子半路停了一次,周延礼没有出声交代什么,司机却十分妥帖地买了很多清热止咳以及预防感冒发烧的药。 还有一些女生才会用到的止痛药。 后来的车程平稳又安静,耳边只有雨敲打车窗的声音。 细细碎碎,恰到好处。 陈佳肴透过玻璃窗看外面不断倒退的世界,隔了层玻璃,又隔了层雨帘,城市依然是彩色的。 这是大城市才会有的夜晚,她在周延礼的带领下,正在开启新的生活。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坐在另一侧的男人。 不知何时,他松开了领口的领结,扣子解了两颗,有些散乱。 他好像微微松懈了肩背,靠在软挺的椅背上,眼睛闭着,眼睫在一片昏暗里只有浅浅一层。 车厢内光线很暗,只有车子前方的车尾灯照过来几缕脆弱的光线,光线勾勒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寸一寸仿佛烙在了陈佳肴眼睛里。 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男人出声:“还要一段距离,困就睡会儿。” 对方陡然出声,陈佳肴心跳都要停了。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虚地缩回自己的脑袋,假装突然就困了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折腾了一天,陈佳肴也确实有些困了。 本来只是为了躲周延礼,没想到后来真地睡着了。 车子始终都开得平稳,陈佳肴却像湖上的一片轻叶,单薄的身板摇来晃去,直到车子因为一盏红灯缓缓停下,她也顺势一歪,倒了下去—— 周延礼在她倒下前一秒,眼疾手快伸出手,掌心准确无误托住了陈佳肴的脸。 小姑娘脸上温度有点凉,他掌心温热,小姑娘似有不舍地浅浅蹭了一下。 然后就那么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周延礼动作未变,他目光沉沉,盯看陈佳肴还未完全展开的稚嫩五官。 多少还是能看出陈家人的痕迹的。 比如小巧有些圆的鼻子,比如天生微微扬起一丝弧度的唇角。 还有一双总是干净如水的眼睛。 周延礼盯着,耳边响起陈老最后那气若游丝的声音: “延礼,她要好好长大啊。” “她一定要好好长大。” - 陈佳肴懵了。 晨起天光大亮,她恍恍惚惚睁开眼睛,入目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第一反应是检查穿着——规整且合适的浅色居家睡衣,身上干干净净,清爽舒服。 头发也泛着干爽清香,显然是洗过澡了。 谁帮她洗的? 她、她为什么没有醒? 陈佳肴坐起身,迟钝地想起昨天这个人生转折日子经历的所有。 她在床上愣了好几秒才掀起被子,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往门口跑。 这房间比她以前一整个家都大,陈佳肴略有跌撞地拉开房门,右转穿过走廊到客厅区域。 客厅有人。 是一个陌生人。 听到声响,陌生人转身,是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十岁的女人。 她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看到陈佳肴笑了笑说:“你醒啦阿肴?” 陈佳肴还没完全清醒,她出于礼貌先朝女人笑了笑,又应了一声“嗯”,才小声问:“这里是……” “是周先生的家。”女人说,“我是他聘来的阿姨,照顾你的起居,你如果不介意,喊我徐阿姨就行。” 徐阿姨先试解释了说:“你衣服是我昨晚给你换的,澡也是我给你洗的。大概是着凉了,到家以后有点发烧,先生就让我给你洗了。” 这样啊。 陈佳肴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徐阿姨。” 徐阿姨笑笑说“没事”,她转身往卫生间走,准备把抹布放回去,走近了才看到陈佳肴没穿鞋。 “哎呀!怎么不穿鞋呀?”徐阿姨惊,“快快快,快去穿鞋,病还没完全好呢,怎么能光脚踩地板呢。” 陈佳肴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徐阿姨牵着回了房,穿了鞋。 她又被徐阿姨安排着洗漱,换衣服,然后坐在餐桌前等早餐。 徐阿姨对这房子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应该是一直在照顾周延礼的起居吧。 她想着,有些好奇地扭头看目之所及的一切——餐厅旁边就是客厅,客厅很大,有她刚刚那个房间三倍还大,电视机,茶几,沙发一应俱全。 装修风格偏简欧。 色调以黑白灰为主。 处处透露着青年男人的沉稳和处事不惊。 不知道要用多久,她才能也像徐阿姨这样驾轻就熟呢。 “来,喝点粥。”徐阿姨依次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她亲和又善笑,“先生叮嘱了要喝牛奶,一会儿记得喝。” 陈佳肴目光落在装着牛奶的玻璃杯上,杯口隐隐散着热气,奶腥味让她微微蹙眉。 她不爱喝这些。 从小就喝不惯。 村长以前也送过一些给她,她实在咽不下去。 可如果是周延礼交代的…… 陈佳肴又看了看,还是拿起了杯子,递到了嘴边。 她吃完早饭,徐阿姨也差不多忙完了,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陈佳肴喊住她,“徐阿姨。” 徐阿姨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她笑笑说:“先生晚上才会回来,我中午还会过来给你做午饭的。” 陈佳肴有些局促,她不太习惯那么细致地被照顾。 “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徐阿姨说,“先生给你买了手机,就在你房间的床头柜里,里面唯一的联系人是先生,他说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 他明明没出现,却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十分。 陈佳肴再也问不出来别的,目送着徐阿姨离开。 徐阿姨一走,整个房子便陷入了巨大的沉默。 陈佳肴像是误入了野兽森林的小兔子,她在可视空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折返回自己的房间。 这才有心好好打量这个房间,装修风格与外面如出一辙,白色书桌上只放着一盏台灯,床上的四件套看上去也是男款。 是……他睡过的吗? 陈佳肴忽然想要重新钻进被窝里,想着反正家里也就她自己,白天钻被窝应该也没有什么吧? 哪知她刚准备脱鞋,床头柜忽然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 陈佳肴吓了一跳,三五秒后才反应过来“肇事者”应该是徐阿姨说的手机。 想到这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陈佳肴忙不迭走过去,蹲下,打开柜子,果不其然有一支手机。 来电显示一串数字。 没有备注。 陈佳肴看着那串数字,想到电话来之前自己在想些什么,又准备做些什么,忽然心跳如雷。 好像一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心虚又难堪。 她轻轻吐气,心中的紧张始终平复不下去。 最后干脆就这样接通。 她姿势还是蹲着的,其中一个膝盖甚至跪在了地上。 上半身还是拘谨的,她脊背挺得很直,攥着手机,因为太用力而指尖泛白。 “喂。”她率先出声。 “阿肴?”对方声音在收音筒的传播下增添了一丝低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