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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景行伸手接过手帕。 他本就极高,穿上威武的盔甲越发显得气势凛然,一双眼被雨水浸润,在漫天乌云中,深不见底。 “我进去了。”舒云宜莫名红了耳朵,匆匆抛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景行站在门口,看着侍卫把人带去病房中,突然笑了笑,捏着手帕片刻后,这才放进怀中。 他一转身就看到路口出现的人,神情一冽。 红袖还困在那条泥泞路上,等着叶夜把人带回来。 舒云宜只好找了一个士兵给自己打下手。 安置在这里的人大都伤得不轻,雨水突然变大,山体滑坡也是猝不及防,不少人被落石砸中或者在水中受伤。 舒云宜面对这样血淋淋的惨状面不改色,仔细又认真地给人处理伤口。 等她处理好这个屋子里的伤人,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站着的人,眼睛微微睁大。 “太傅。” 她一出声就有些懊恼地闭上嘴。 江轩听着她的话眼底先是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是很快就平和下来,温柔笑道。 “无事,你若是不习惯,这样也无妨。” 他撑着伞,对着她招了招手。 舒云宜连忙接过他的伞,两人站在屋檐下。 “为何不去辅京,你还小,这里太危险了。”江轩神情温和地问道。 舒云宜打量着他,见他没有露出不悦之色,这才小声说道:“京都大夫本就不多,回春堂的时候又走了一大批。” “能走的人都走了,不能走的人难道只能留下来等死。” “我辈持烛而行,如何独避风雨。” “萤火之光,其亮不远,可我依旧想要照亮别人。” “大医治病,一心赴救,所以我想留下来。” 她的眼睛在昏暗缥缈的烛光下发亮。 少女轻盈的身姿被笼上黑暗,可依旧有一束光落在她身上,纤柔而挺直。 江轩怔怔地看着她,一颗心在疼痛和欣慰间来回反复,几乎要逼出他的泪来。 他在舒云宜身上看到了江白干净清澈的灵魂,也看到丹心悬壶济世的慈悲。 这样一个纤细柔软的少女,在疾风苦雨中好似漂泊的荷花无依无靠。 可底下却是中空挺直的刚强与坚韧。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舒云宜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视线一转又看到门口一排黑黝黝的黑衣卫,有些苦恼地皱着脸。 “反正,我不想走。” 她虚张声势地强调着。 江轩看着她露出的一点孩童之气,突然笑了笑,掏出一块手帕,怜惜地擦了擦她手指上沾染的血迹。 “那便不走了。”他动作轻柔,面带笑意。 舒云宜眨眨眼看着他。 “好孩子。”江轩摸了摸她脑袋,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他的视线落在出现在门口的叶景行身上。 “劳烦世子照顾了。” 他矜持有礼地点点头。 “自然。”叶景行大步上前,站在台阶下,坚定说道。 太傅的视线一直落在舒云宜身上,几乎要柔得滴出水来。 “去吧,若是累了记得休息。” 他把油布伞递到她手中,眉目似水,眼眸湿润。 “我送太傅赶上大部队。”叶景行接过叶夜递来的伞,低声说道。 “不必。” 江轩避开他的动作,接过柴叔的蓑衣,视线中的笑意微微敛下,对着他点点头:“照顾好云宜。” “自然。”叶景行面若常色地收回雨伞,“我送太傅出去。” 舒云宜捏着扇,看着空气中莫名的气氛,歪着头,目送两人离开。 “三娘子。”红袖的声音拱门处响起。 只见红袖提着两个大箱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外面都是人,我看到红衣卫抬着好多人送过来了。” 红袖一边脱下蓑衣,一边说道。 “红衣卫啊。” “对啊。”红袖突然小声说道,“我看到温郎君也在呢。” 舒云宜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读书本意为报国。 这是他的信念。 她从不怀疑他对黎明百姓,天下苍生的家国情怀。 温家的继承人向来是出色的。 “哦。”她突然没了兴致,淡淡说道,“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她接过红袖的箱子,沿着走廊向着下一个房间走去。 “云宜。”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舒云宜停步,扭头看去。 只看到穿着白色盔甲的温如徐站在雨中,一月不见,身形消瘦许多,温润的少年多了一些稳重。 舒云宜一愣,行礼:“温郎君。” 温如徐上前一步,后又停在台阶下。 “不用行礼。”他沙哑地说道,“你如今已经是太傅孙女了。” 舒云宜恍然。 是了,她再也不是不入流的舒家之女,而是权倾天下的太傅孙女,便是公主皇子见她都不敢受她的礼。 “不知温郎君,有何贵干。”她犹豫地问道。 她疏远的态度让温如徐嘴角发苦。 两人隔着台阶,一人站在屋檐下,一人站在雨中,皆是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