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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盘上的东西被红绸牢牢遮着,只能隐约瞧见鼓鼓囊囊一团。 打头宣旨的也并非寻常的小黄门,而是人尽皆知的陛下近臣齐约。 孟成业相携老夫人急匆匆出了厅门,甄氏忙跟上去,生怕被人抢了位置似的。 院墙外乌泱泱围了一片,甚为壮观。 孟成业看到这宣旨的人先是一惊,琢磨明白又是一阵狂喜。 赏赐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今上的态度。若能得陛下支持,何愁仕途不兴? 孟怀曦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理平袖上褶皱才从位置上起来。 门外头甄氏站的位置很微妙,恰好填上门边的空隙。 孟怀曦没同她挤,就站在后首。 甄氏瞟了她一眼,不做掩饰的得意。 孟怀曦:“……” 这个路数的宅斗是不是幼稚了些。 孟成业躬身揖手,正要跪下接旨。 齐约却看也未看他,径直向后排的孟怀曦走去,温声道:“孟三姑娘,陛下有旨。” 孟怀曦一瞬茫然:“我?” 齐约点头:“正是。” 孟怀曦哦了声,不慌不忙敛衣下拜,却又被齐约拦住。 孟怀曦:……? 孟怀曦更茫然了。 齐约擦了把汗,心道好家伙他哪敢让这位姑奶奶跪。 陛下不仅破天荒去了长仪宫,挑拣出的赏赐还都是私库里专门为长公主收集的东西。 笑话。 他这要还揣摩不出圣意,能对得起市井中流传的媚上佞臣称号吗? 齐约正色道:“陛下特许,姑娘不必跪下谢恩。” 他言简意赅转述完口谕,拍拍手招呼捧着漆盘的黄门上前,又说:“这都是陛下精心选的赏赐。” 赏赐? 孟怀曦懵得很,恍然还在梦中似的。 她这一没有立下半点功劳,二没有结识皇室贵人,平白无故的哪来的可赏的地方。 这三人中最沉得住气的孟成业脸色也变得不好,甄氏更眼红的不行,恨不得以身相替。 孟怀曦一顿,遵从礼数,合手朝皇宫的方向遥遥作揖。 不卑不亢,颇有大家之风。齐约收回目光,只笑道:“三姑娘这人手可足,若是需要我等亦可帮着收拢。”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这态度越是亲切,她越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孟怀曦回过神,揖手道:“不敢劳烦御使。” 得了信号,一早守在院门的鸳鸯琥珀领着一众丫鬟婆子上前,小心翼翼从黄门手中接过御赐之物。 孟怀曦思忖片刻,便问:“大人可知陛下这是何意?” 齐约:“……”这我哪知道陛下的意思。 孟怀曦看着他,目光沉静如水。 齐约瞬间有一种被他家陛下盯着的错觉。 本着多年伴驾的经验,齐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孟将军追随陛下多年,劳苦功高,陛下此举乃是照拂故旧。” 孟怀曦眯了下眼:“就这么简单?” 齐约点点头,急忙敢在她问下一个问题前开口:“时辰不早了,既然三姑娘这里无事,我这就同陛下复命去。” 孟怀曦也不便再问,合手作礼:“有劳。” 这一行人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 尚留在厅堂中的孟家几人面面相觑,都按捺着没有出声。 孟怀曦揭开鸳鸯手中漆盘上的红绸,是步摇、禁步、手串、耳珰等一应零碎的女儿家玩意。 做工精巧,也出奇的符合她的喜好。 孟怀曦手指点在碧玺手串间,忍不住摇头。 看这意思,今朝的皇帝是要选择照拂她来搏个贤名。但名声哪里有实际好处值当? 明摆着上上策不选,也是个怪人。 孟老夫人先开了口,话里话外无非惦记着她这边的中馈。 很无趣。 孟怀曦静静听着,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孟老夫人自然也看见了,她布满岁月痕迹的眉心紧紧皱着,一副懒与朽木道短长的模样。 孟怀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也懒得同她掰扯。 “祖母久居越州,不知新朝新法不算什么。二婶婶长处内院,不懂是非大局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孟怀曦抬手晃了晃那串碧玺珠子,转头向孟成业笑了一下:“但是二叔为官多年,见识不凡。这圣意如何,您——” “可揣摩清楚了?” 孟成业咳两声,和气道:“都是一家人,三姐儿何必见外。” 从古至今的文化传统里,最没有道理的圆场话便是: 都是一家人,来都来了,大过年的。 孟怀曦扫了一眼三人,要笑不笑道:“不错,都是一家人。” 甄氏脸色不大好看,眉头紧锁。这三姐儿作风素来刚硬,今日为何这般好说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 孟怀曦摇摇头,叹口气又接着说:“不过这家里只二叔一个明白人,那可不够。” 老江湖孟成业并不接这茬。 孟怀曦仍笑着,目光却冷得出奇:“我四meimei是祖母嫡亲的外孙女,更是爹爹亲自记在族谱上的孟氏女。若下一次再有人含糊其辞,要把脏水往四meimei身上泼,可别怪我这个做小辈的,不给尊长面子。” 孟成业打起官腔道:“我们这做长辈的,哪个不希望子孙成器?你二婶,”他话声一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哪点儿不是为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