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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怀曦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乖乖坐着,喂什么吃什么。 末了,脸颊在他手掌边蹭了蹭,撒娇似的。 戚昀爱怜地亲亲她的鬓角,将人安置在美人榻上,拿起那只熊猫木雕,调好涂料重新上色。 他眼帘半垂着,下巴轻抬,下颌骨线条棱角分明,一直到分外凌厉的喉骨,以及微微起伏上扬的唇线。 怎样都是俊俏独绝的。 孟怀曦撑着下巴,瞧着瞧着就忍不住弯眉轻笑,便问:“陛下会不会觉得我很难搞?” “我知道我的阿萤近来很辛苦。” 戚昀用巾帕细细擦过手指上残存的涂料,曲指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 “爱使些小性子罢了。阿萤这样漂亮,怎么都是好的。” 这是个标准的满分回答。 孟怀曦没应声,只静静听着便有几分眼热。她轻轻抬着下巴,是一个矜傲的不肯露怯的姿态。 哭哭啼啼的,都不像她了。 忽地,孟怀曦手掌搭上小腹。 “又闹你了?”戚昀问。 孟怀曦摇摇头,“倒也没有,就是——” “呀。”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又低呼一声。 戚昀于是蹲下来,侧头贴在她鼓鼓的肚皮上,扬眉低笑,“这是皇儿的动静?” 孟怀曦却是皱起细眉:“我、我肚子疼。” 戚昀一瞬间沉了脸,高声唤:“宣御医!” 雪松边的月亮刚刚露出一个尖尖角,月华还未铺满大地。 宫中却是灯火通明,医女宫人往来不停,太医不时抬手擦去额前细汗。 戚昀紧紧握着孟怀曦的手,薄唇紧抿着,生生是拉成一条直线。 今天注定会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夜晚。 * 元狩四年初冬,曦光初绽时分,孟怀曦诞下一个女孩。 她是在婴孩第一声初啼中沉沉睡去的,临睡前不忘赶产房中的戚昀出去瞧瞧孩子。 刚刚降生的小公主被裹在红彤彤的襁褓中,由有经验的奶嬷嬷抱着。 奶嬷嬷笑着弯身,唱道:“小公主给陛下请安。” 戚昀大手一挥:“赏一年月银。” 奶嬷嬷笑得开怀,忙将孩子递给戚昀瞧。小丫头原本刚刚哭过,像是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咬着手指头吃吃笑了。 戚昀微蹙的眉峰一下子舒展开,这是他与阿萤的孩子。 奶嬷嬷:“来,陛下抱抱小公主。” 任是跟着奶嬷嬷学过一阵子,这会儿初为人父还是有些手忙脚乱。戚昀抿着唇,抱紧了只怕弄疼小人儿,抱松了又怕给跌出去。 孟怀曦再度醒转时,他正抱着孩子坐在榻边。 戚昀:“眉毛像阿萤。” 孟怀曦曾经奶嬷嬷附和道:“陛下说的没错。这眉毛呀像娘娘,眼睛像咱们陛下,小公主长大准是个标致模样。” 孟怀曦撑着头去瞧,只觉得是他在唬人。 小丫头皮肤很白,脸蛋粉糯糯的,不似寻常新生儿那样红彤彤。她小手握成拳靠在嘴边,瞧上去就是小小软软的一团。 孟怀曦霎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只是,小公主这会儿眼睛半闭着,眉毛很淡,根本看不清楚像是不像。 “才生下来的奶娃娃不都长一个样子?”她嗔戚昀一眼,弯眉也笑了。 戚昀:“咱们的小公主自然是不一样的。” 确实不同。 小公主赐名瑛,却不从公主封号,反是用戚氏男儿一样的偏王字辈。 又一道圣旨,册大公主戚瑛为皇太女。 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姑娘,注定会是大周万里山河的唯一继承人。 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庙堂江湖都不缺饶舌之人,戚昀这一举动让许多人家的小心思落了空。 但—— 和从前无依无靠的长公主殿下不同,皇太女戚瑛有一对足够强硬的父母,可以替她驱赶环伺的虎狼。 孟怀曦也曾经忧愁过,从小处于政治旋涡中心,她的小玉儿会不会难以招架。 戚昀却笑:“我们的小公主,谁敢多嘴?” * 十几年的时间,不论男女都该读书识字的观念算是深入了上京百姓心间,但还不够。 新法根基总归太浅,总有一两个刺头见不得迭代变革。 太学中的男女之争,便在皇太女入学的第一年里达到顶峰。 年幼的皇太女很委屈:“母后,他们说女儿家就不该参议政事,哪怕我是父皇的女儿,也不该做这等牝鸡司晨之事。” 孟怀曦一时有些恍惚,这种感觉好像是同年幼的自己不期而遇。 或许曾经的曾经,她也有这样的委屈。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要争一口气,让所有人瞧瞧庶出的大公主,也可以成为宗室里的佼佼者?还是隐而不发,一夜间收敛起一身脾性,开始想成为父皇真正可以骄傲的明珠? 孟怀曦记不清了。 花篮被放在草地上,拂面的风有桃花的香气。 在女儿面前,她向来是天底下最耐心的老师。 如果戚皇陛下不算的话。 孟怀曦蹲下来,将一朵盛放的桃花放在小公主掌心。 她这样说: “我的阿玉会撼动一些人盘中多年积累的珍馐,他们恼羞成怒,自然不会放过逞口舌之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