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飘渺烽烟在线阅读 - 第48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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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平、赵衡听完母亲这番话,先前的满腔怒火渐渐消解,转而面泛惆怅之色。赵平皱着眉道:“退还食邑、捐献资财,这些都无妨。但家族因长兄战败而改氏,这让长兄在泉下怎么面对先父先祖啊……”

    郑氏双目泪光闪动,道:“大错铸成,不管先人们怎样责备阿括,阿括也只能承受着了。”

    赵平、赵衡低下头,脑中回想着赵括在世时对家人的种种关爱,益发心痛悲切、不能自已。

    是时,家庙外忽然传来“咕咕”、“嘎嘎”的鸟鸣声。郑氏与儿女们转身望去,但见一只雕鸮和一只鹦鹉飞在半空,生气勃勃的扑腾翅膀。双鸟的体型均比同类硕大,雕鸮的爪子抓着一个竹筒。

    郑氏他们正诧异,那雕鸮徐徐下降,将竹筒搁在地面,鹦鹉随即喊道:“信!信!信!”喊罢这三声,双鸟又迅快高飞,一眨眼的工夫已无影无踪。

    赵平走至门外,捡起竹筒察看,见竹筒一端是密闭的竹节,另一端用布片封口,似是筒中塞有物事。他回入厅堂里,把竹筒交给郑氏,道:“母亲,方才那鹦鹉嘴里叫着‘信’,兴许这真是谁捎来的书信。”

    郑氏心下纳罕,当即揭开布片,果真从竹筒里倒出了一副虎符、两卷帛书。

    郑氏认得这虎符是军队统帅的信物,大吃一惊,愣了片晌,展开帛书阅览。

    “谁人捎信这么古怪?竟不委托信使,却遣鸟儿送来。”赵芩抽抽噎噎的道。

    赵平、赵衡也摸不着头脑。兄妹三人只好都瞧着母亲郑氏。

    郑氏仔细看完了两卷帛书,对儿女们道:“这是秦国武安君夫人捎来的信。”

    “什么!”赵平、赵衡惊怒交迸。赵衡一把夺过帛书,狠狠摔在地上,喝道:“那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她捎信来做什么!她是我们的仇人!是她害死了长兄,害死了我国四十五万同胞,害得我们全家要改氏!”

    郑氏蛾眉略蹙,道:“阿衡,武安君夫人是阿括的师长,你不可辱骂她。”

    赵衡咬牙道:“她是长兄的师长又如何!她终究是白起的女人啊!白起害死长兄、屠杀我国四十五万将士,她也有份参与!”

    郑氏摇了摇头,嗟叹道:“她和我是一样的妇人。我们这样的妇人,从来都无能改变大势。”她弯腰拾起帛书,续道:“武安君夫人特意捎信来我们家,是为了把阿括的兵符交给我们,并且告诉我们阿括的墓址。”

    “墓址?”三个儿女俱是眼睛一亮。

    赵芩追问道:“这么说……长兄的遗体得到了收殓安葬?”

    郑氏颔首。

    赵芩泪雨扑簌,唇角却平添了一弯凄楚的笑色,道:“孩儿原先好生害怕,害怕长兄的遗体遭秦贼毁坏,或弃于荒野,或填于京观……现获悉他得以安葬,孩儿好歹稍微安心了一点……”

    郑氏凝注着缣帛上描绘的地图,目光越来越浑浊,颤声唤道:“阿括,我的孩子……”

    *

    亥月,秦军占领上党全境。

    白起拨出六万兵士作为上党郡内十七城的守军,而后令王龁与司马梗各领军八万,分别进攻赵国的皮牢、太原两地。

    白起率十万兵马暂驻于长平休整,待王龁、司马梗攻克两地,白起将亲自带兵从长平出发、直取邯郸,与王龁、司马梗的军团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日暮黄昏,婷婷在白起的陪同下,来到赵括墓前祭奠。

    时值孟冬,万物凋敝,赵括墓冢周围却零零星星盛开着一种不知名的小花,颜色红彤彤的,十分鲜艳。

    婷婷从食盒中取出两盘小菜、一壶蜂蜜橘皮茶、一套餐具、一只陶杯,整齐的摆在地上。

    “阿括,今天的菜肴是师父精心制作的新品,你尝尝口味。”婷婷温柔的道,语声蕴含无限的慈爱、无限的眷恋,亦透着千丝万缕深切的歉仄。

    她依然只能为赵括做些“琐事”而已。

    她很想知道赵括会不会继续谅解她、继续将她当作亲人,但她没有勇气询问。

    她捧起陶壶,给赵括斟了一杯香茶,随后默默玉立,凝眸瞻视墓碑,两行晶泪滑下雪腮。

    一阵北风吹过,红色的小花轻轻摇曳,宛如向母亲撒娇的孩子。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忌惮

    长平之战的结局传遍海内,列国震恐。

    齐、韩、楚三国君臣心情复杂,既庆幸自己未曾援赵、免于招致秦国屠刀,又怜悯赵国骤失数十万青壮,更畏惧秦军之锐、白起之威。

    魏王魏圉倒是挺高兴,在朝堂上开怀大笑:“哈哈哈!赵人应受此报,苍天有眼!”

    须贾等文臣皆嬉皮笑脸的阿谀附和。以晋鄙为首的武将们则颇有“物伤其类”之感,低着头轻声唏嘘。

    信陵君魏无忌愁眉深锁,向魏圉进谏道:“王兄,您珍重亲友,实属人伦常情,但您也该审视眼前形势。长平一战,秦军全歼四十五万赵军锐卒,武安君白起更有杀降之举。秦贼之暴,彰明昭著、人神共愤,大魏不能不自危自警啊!”

    魏圉笑道:“谁说寡人不自危自警了?只不过赵人遭殃诚乃大快人心之事,寡人当然要欢庆一番!”

    魏无忌道:“王兄,赵国遭此重创,绝非大魏的喜事!”

    魏圉仰起脸庞,两眼半眯,表情似得意、又似怅惋,语声悠长的道:“族亲挚友罹难,堂堂一国之君却无力施救,这滋味当真痛苦至极!赵丹令寡人尝过这种痛苦,寡人恨他入骨,却始终没法回敬他,现在秦贼助了寡人一臂之力,教赵丹也体会到寡人昔年的痛苦,这对寡人而言就是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