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愉嫔昨夜听了消息后就急了一夜没睡好,今天被两妃轮着欺负,也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不吭声。 高静姝刚想怼一句:“真有意思,儿子比不过人家,就亲娘上阵。”木槿却提前看出娘娘的意思,将茶递给她截断她,又附耳道:“娘娘若是开口,以后愉嫔和五阿哥更难了。” 其实高静姝也明白,个人要担个人的事儿,谁又能救得了谁呢。 只是看着纯妃嘉妃这样逮着好欺负的使劲欺负就烦。 但还是把到了舌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只道:“一早上你们就这么有精神,真是难得。” 嘉妃闻言一笑:“贵妃娘娘没精神吗?难道这两日没休息好?林太医是国手,必会好好为娘娘医治的。” 嘉妃的语气转了好几个弯,听起来格外妩媚。 只是才说到这儿,葡萄便扶着皇后出来,众人便都将话头按下,先给皇后请安。 当着皇后,纯妃和嘉妃都不再针对愉嫔,只闲话起家常来。 皇后含笑听了一回衣裳首饰的话,才开口道:“明儿永璜的侧福晋吴氏就抬进来了,到时候少不得去各宫问安,你们都是做母妃的,可要和气些。” 大阿哥永璜之所以能逃脱这次皇上的大怒,也是因为此事。 清廷的规矩一贯如此,阿哥们娶福晋之前,不但有了教导人事的宫女,还有了不入玉牒统称为格格的小妾们,甚至还常先抬进一个入玉牒的侧福晋——等正妻入门的时候,都不知道接盘第几手的夫君了。 大阿哥已经有了两个格格,不过等闲在阿哥所不会出来,高静姝也未见过。但侧福晋上了玉牒,自然是要去各宫行礼的。 嘉妃笑道:“大阿哥是皇上长子,侧福晋入门,臣妾们自然不能薄待了,必得备上一份厚礼。愉嫔meimei,你说是不是?” 愉嫔木木的,低声应了是。 直到请安散了,回到自己宫里,愉嫔才捂着脸落下泪来。 而这边高静姝回到钟粹宫,便问跟着她去请安的木槿:“今儿嘉妃对我好热情,请安都散了还一路跟着我问最近身子如何,夜里歇的好不好。难道真是我前日晚上醉酒后,这两日看着憔悴?” 木槿看了看娘娘的芙蓉玉面:“娘娘气色好着呢,嘉妃娘娘……奴婢也有些看不透,只知道她也是个心思深的人,比纯妃娘娘要沉得住气,当日人人都以为纯妃要升贵妃位,论理嘉妃娘娘该是最急的,但硬是憋住了,一点儿异常都没露。” 高静姝点头:嘉妃金氏在潜邸里是普通格格,入宫也只是贵人,但却平安生下了皇上登基后第一子,而且她的恩宠虽不显眼,但却细水长流颇为牢固,这些年皇上都对她甚是不错,可见功力。 而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嘉妃以后还能生好几个儿子呢,据说是乾隆后宫儿子最多的女人。 高静姝点头:“所以我宁愿跟娴妃相处,看一张冷美人脸,都不愿看嘉妃纯妃的笑脸。” 一时负责看守库房的杜若捧着册子进来,请贵妃勾选明日要送给大阿哥侧福晋的礼。 紫藤便道:“端慧太子去后,宫中无嫡子,大阿哥居长,皇上虽对大阿哥最严厉,可大约也是最看重。这又是正经侧福晋,礼可不能薄了。” 此时高静姝没有想到的是,大阿哥侧福晋给她带来一份“大礼”。 第32章 失子 大阿哥的侧福晋吴氏是汉军旗出身, 生的虽不是多美,却白净秀丽,眉眼弯弯瞧着很有福气的样子。 高静姝按着客套话说了几句‘以后拿宫里当家, 好好陪伴大阿哥’之类的套话,就准备给赏赐然后端茶送人。 谁知这位吴侧福晋却道:“大爷有话让妾身带给贵娘娘呢。” 大阿哥到了成亲的年纪,紫禁城里就称呼他大爷,以后还会有一串爷。 而阿哥们称呼母妃, 一般就取封号加娘娘二字, 以示亲近。 吴侧福晋见贵妃身边现站的两个宫女都穿着打扮不同,显然是心腹, 于是便继续道:“大爷说从潜邸就久承贵娘娘照顾,又深叹娘娘慈爱温和, 想着额娘去的早, 自己孤苦了这九年, 便很是伤怀。” 吴侧福晋直接起身行礼:“因而大爷盼着贵娘娘以后也多疼爱些,若是有幸, 自是愿意称贵娘娘一声额娘。” 见贵妃露出惊讶神色来, 吴侧福晋就连忙笑道:“是妾身冒失了, 只想着表一表我们大爷的孝心苦心, 说的急切了些。妾身还要往各宫娘娘处请安, 就先告退,来日再来给贵娘娘磕头。” 等吴侧福晋告退后,连木槿都有些惊容:“大阿哥竟有意认娘娘做养母?” 高静姝对大阿哥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于是问道:“你怎么看?” 木槿道:“大阿哥生母在皇上御极前三月一病而亡,入宫后皇上追封其为哲妃,自然是因为诞育皇长子的缘故。原本端慧太子在的时候,大阿哥是比不过, 可如今端慧太子早夭,皇后娘娘这些年又再未闻喜讯,皇上对大阿哥也就一日日更加看重起来。” “就算皇后娘娘立刻就有身孕,再得嫡子,也比大阿哥差了十六岁,现在大阿哥都定了亲事,皇上也已有旨意让他入朝办差,实在比别的阿哥都强。” “唯一缺的大概就是后宫里头没有在皇上跟前替他说话的额娘,若是日后建府离宫,只怕跟皇上日益疏远,不及别的弟弟与皇上亲近,大阿哥自然要着急的。” “再看皇上的后宫中,皇后娘娘自是不肯收养大阿哥,否则长子加半个嫡子,也忒尊贵了些。而娴妃娘娘不得宠,母家虽是著族,朝中却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唯有娘娘,得宠无子不说,前朝还有高大人,若是成了娘娘的养子,来日出宫开府,与咱们府来往起来就是理所应当。大阿哥自然是算的明白才让侧福晋来开口的。” 高静姝点头:“可这也太急了,侧福晋刚进门,他未必摸得清吴氏的性情,居然就让她来居中联络。” 从前木槿一说这些朝事或后宫势力分布,贵妃就觉得无聊,总是走神。如今木槿见娘娘肯听,还听得认真主动发问,颇为欣慰。 “大阿哥很急也有理,这个主意只怕不是一两天就有的,大约早有此想法。可阿哥们见生母都一旬一回,何况别宫娘娘,除了节下请安,根本见不着。再者年长阿哥又怎么能私下跟娘娘说话呢?好容易侧福晋进宫,大阿哥也就急着借此向娘娘表白下心意。” “也是怕后宫再有小主怀孕,娘娘看上了旁人腹中的孩子,想要从幼儿养起。” 高静姝喝了一口八宝茶:“是啊,谁愿意凭空捡一个十六岁的儿子。” 紫藤听这意思:“娘娘是不考虑大阿哥?想打小养个儿子?” “先不管养不养小孩子,反正我不会做大阿哥的养母。”得宠的贵妃 位高权重的高家 皇上的长子,这个组合是要干什么,要掀翻皇帝自己登基吗? 高静姝从来没有忘记过,皇上在有人触及他皇权这道底线时是多么严酷。 贵妃不过是抗旨,损害了皇帝的威严,皇上都能狠心处置,那要真的后妃与皇子朝臣勾结瞄准皇储之位,那都不是碰皇上的逆鳞,根本是要拔皇上的龙筋,他绝对是要出手拍死的。 高静姝将小蝌蚪找mama的大阿哥放在一边,问起了自己宫里的事情:“柯姑姑的风寒还没好?这都快十天了。” 木槿答道:“其实前儿已经好了,但姑姑说要再等两日,看彻底无碍了才敢进来伺候娘娘。” 果然次日擅长开车的柯姑姑就回到了万方安和馆。 进门先给贵妃磕头请安:“奴婢多谢娘娘照顾。” 不管她是多有脸面的奴才,都是奴才,感染了重风寒被挪出去是件危险的事儿。若是贵妃不喜欢她这个养心殿来的外人钉在自己宫里,就可以回了皇上以此打发她。 可贵妃不但在皇上跟前讨旨让她好生休养,还派了两个小宫女照顾她,甚至林太医都去给她把过两次脉,一应药材都走的贵妃宫里的账目。 于是这回回来,柯姑姑的磕头就痛快真心多了。 高静姝看柯姑姑果然又面色红润精神抖擞起来,也就安心:没有柯姑姑的阎王脸在宫里震着,小宫女们又有敢拌嘴偷懒的了。 柯姑姑刚回来,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次日清晨,高静姝要往皇后跟前请安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门口跪了个小宫女。 守门的太监问明白来历,连忙报进来。 朱答应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忽然叫身边唯一的宫女景兰来给贵妃请安,说之前猪油蒙了心冲撞贵妃,请贵妃宽宥。 高静姝:反射弧够长的啊。 “她是不是诊出没有身孕?”所以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柯姑姑销了病假回来自然跟养心殿的老同事也有来往,又知道朱答应冲撞过贵妃之事,特意打听过朱答应的情况。 此时就答道:“朱答应这般顶撞贵妃,若是诊了虚报龙脉,早就会送到翁山铡草,跟那个铃兰作伴去了。” 高静姝心道:你们真得很喜欢把人送到翁山铡草哎! “那是确诊有孩子了,所以底气十足又派人来,明着请罪实则示威?” 柯姑姑也有些疑惑摇头道:“也不是,据说朱太医天天都愁眉苦脸的往养心殿去呢,就想着或有身孕或没有,总得有个结果,也好早完了这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可朱答应是宫女出身,劳作颇多身子骨强健,凡身子强健的男女,有时也会出现细微的滑脉,与早期的孕相难以分辨。朱太医可不敢乱说话。” 事关龙脉,太医们十拿九稳都不会开口,必得十拿十稳才行。 既然朱答应的肚子依然是龙胎疑云,高静姝也想不明白她忽然派宫女来请罪的原因,不过也不重要。 “我可懒得见她。” 柯姑姑的脸就板了起来:“自然,朱氏若自己来门口磕头就罢了,只叫个宫女来,简直是不知所谓,奴婢这就让人把那宫女叉走!” 宫女景兰被两个小太监叉走的时候还在哀求:“贵妃娘娘饶了我们小主吧,小主后悔难当要给您请罪啊!只是禁足期间不得出门才让奴婢前来,求求娘娘饶了我们小主……” 腊梅在门口守着,见此就骂道:“你们都是喘气的死人啊,还不快点堵了她的嘴,什么叫我们娘娘饶了朱答应!” 叫人碰瓷碰到大门口来了,大早上的真是晦气! 就算贵妃宫里很快将人叉走,请安的时候,消息灵通的嘉妃还是得知了此事,愉快发问:“听说一大早就有宫女跪在万方安和馆门口又哭又闹的,贵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啊?” 高静姝端坐微笑:“你听错了。” 嘉妃:…… 纯妃动了动嘴唇没说话,端起了茶杯。 倒是舒嫔开口了,面色鄙夷:“我住的离贵妃近,晨起出来时瞧见半场。是下人房里的朱答应,叫了个宫女去贵妃门口歪缠,真是没规矩。” 然后又对皇后娘娘说:“依臣妾看,倒是将她们都打散了,挑规矩的一两个归入后宫,旁的都打回官女子罢了。” 舒嫔出头说了这个话,旁的妃嫔都目光炯炯看着皇后,盼她去跟皇上开口。 毕竟这样一来,就可以把皇上身边的人调开,出色的放到后宫,不得宠的可以仍旧做宫女——皇上周边无人,自然要多往后宫来。大家也能多瓜分到一两天。 高静姝觉得,皇上就像一块唐僧rou,在座就像是女妖精开会。 各种盘算自己怎么多吃上一口。 想着想着她就笑了。 “贵妃?”皇后见她笑了就点她的名。 高静姝眨眨眼望着皇后:“看后宫姐妹们纷纷给臣妾打抱不平,这不,就感动的臣妾笑出声来了。” 舒嫔有点不安的动了动:她是大家子出身,又在年少气盛的年纪,一贯以为自己不屑于后宫这些阴损手段,可这回多少是借着贵妃之事发难,有点子私心和不光彩,脸上就火辣辣的。 皇后见贵妃扯谎扯得毫无诚意,也只是一笑,然后对诸位妃嫔道:“皇上政务繁忙,自然需要人就近伺候,舒嫔说的没错,没规矩的是该打回官女子,可规矩的,却正该留在皇上身边伺候,免皇上烦忧。” 并不肯将围房里得宠的答应们弄进后宫。 众妃暗自怏怏:是啊,皇后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皇上每月再忙都得上长春宫好几回。 又见贵妃还在旁笑眯眯,一脸怡然自得与她无关的表情,众妃心里更是不忿:就算你不跟咱们拧成一股绳把皇上往后宫拉,你倒是也别扯我们的后腿啊! 你这会子是得宠,皇上惦记着你,你自然瞧不上我们要跟一群小答应们争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