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而被他捆绑的医官早已被扔入密林中深达百尺的陷阱中。 天下已定。 他不忍见杀生。 他便放下屠刀。 陆惊澜等了许久,满眼皆是红色的血丝。 红色的骏马发出嘶鸣声。 陆惊澜抬眸往远处看,只见前方连绵山脉,山脉上有积雪,积雪为风卷动,俨然一幅百草枯杀之景。 就在这茫茫天地,皑皑白雪中骤然出现一道瘦削人影,他拄杖而来,面容雪白,长发凌乱披散,前额皆是虚汗。月色披洒一身玄衣,轻忽的要化作一团薄雾。 陆惊澜快步上前伸手扶住,赵嫣双腿一软直接倒在了他怀中。 赵嫣已是强弩之末,手脚俱软,体温发烫。 陆惊澜横抱赵嫣将他小心置放在马背上。 陆惊澜问道,“你想去哪里?” 赵嫣声音喑哑,“去地宫。” 陆惊澜说,“好。” 你想去哪里,我便带你去哪里。 陆惊澜勒住了马的缰绳改变方向。 赵长宁就在他身后,蜷缩着冰凉的手指攥紧自己的衣袖。 他能感受到赵长宁孱弱的呼吸。 马蹄达达前行。 密林前往地宫需要两三天的路程。 赵嫣无力伏在陆惊澜宽阔的背脊。 他从怀中摸索出在宁王墓前捡来的玉佩别在陆惊澜的腰间。 guntang的手指在陆惊澜的腰间穿插,心中微微一颤。 赵嫣虚弱道,“我无它物感激,这是送你的奖赏,你可以拿去当些银子。” 陆惊澜不知赵嫣是有心还是无意。 宽阔的背脊骤然僵硬。 赵嫣眼睛落在玉佩上,没有作声。 直到陆惊澜收下了玉佩,沉沉闭上了双目。 他太疼了。 他太累了。 他这一年从未好好休憩过。 他像是刚刚从棺材中爬出来。 他骑在马背上的时候要揽住陆惊澜的腰身才不至于掉下去。 而马背坚硬的毛发扎在下身难以启齿的地方,软红嫩rou被摩擦,隔着衣物带来巨大的痛苦。 赵嫣轻轻蹙眉,“你不要乱动,我睡一会。” 陆惊澜心脏就要跳出胸腔。 身后已传来赵嫣绵长的呼吸。 许多年前在陆家的时候,赵长宁在密林中与众世家子弟参加一年一度的马术赛。 谁能想到,赵长宁这一双如今连重物都不能提的手曾经也能勒马扬鞭。 “我们看谁能拔得头筹。” 少年看着陆惊澜,一眼看到了陆惊澜的心里。 路有积雪,马蹄打滑,赵长宁被重重摔进了雪中断了一条腿。陆惊澜将赵长宁带在自己的马上,赵长宁坐在他身后,身上青草的香气扑入鼻腔,困倦地环住陆惊澜的的腰。 “你不要乱动,我睡一会。” 陆惊澜根本没有去拔什么头筹。 他眼中只能看到一个精怪般的少年。 后来那一场马术赛自然被别人得了头筹。 实是美色误人也。 今夕是何夕? 陆惊澜恍惚从混沌的梦中惊醒,知道了拥有后又失去的滋味。 马蹄踏碎雪,雪中扬起尘埃。 “赵长宁,你记得这里吗?” 陆惊澜喃喃自语。 是你摔断腿的地方。 他背上的赵嫣没有回答,仿佛已经沉沉入眠。 陆惊澜笑一声,他的手指拨动腰间的玉佩,玉佩发出声响。 剑眉下的眼眸柔软温暖。 他本该是一名嗜血为生的剑客。 后来遇见赵长宁。 剑心崩溃,用剑的手已经毁去。 从此成为赵长宁身边的影子。 陆惊澜在赵长宁的身边才尝到了做人的滋味。 做惯了恶鬼食魇为生,如何能不贪恋凡尘百味。 这所有的一切敌不过甘之如饴四字。 伤痕累累的两个人在命运的辗转下重新靠在一处。 天色渐明,有日就要出东方。 红色的骏马轻轻摆动尾巴,尾巴拂动路边的野草,熹微晨光洒落于田野,农庄有鸡鸣狗吠声。萧瑟市井开始升腾袅袅炊烟。 他们两人一骑,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从凛冽寒冬走到春暖花开。 陆惊澜摘了一片常青树的绿叶放在唇瓣。 悠扬婉转的曲调从叶中传出。 今日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二百一十四章 深宫注定多事之夜。 传闻御湖湖心对岸发现刺客,引走大半兵力。 然而那刺客轻功已臻化镜,在围攻之下受伤遁逃。 章院判宣三名医官只来两名。 另外一名始终未至。 皇帝寒疾发作,头痛欲裂,暴躁非常。 也正因皇帝寒疾发作才给了赵嫣逃离的时机。 皇帝罢朝三日。 第四日上朝的时候百官发现陛下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宛如重病一场。 第四日的朝堂上皇帝下发一道缉捕文书。 从此以后,死而复生的佞臣赵嫣真正成为朝廷钦犯,以五十万两白银悬赏之。 被关押狱中的刘燕卿得到发落。 圣旨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领八十杖,革除职位,贬为庶人,子孙后代终身不得入仕也。” 百姓终于等到了这一场大戏落幕时候的尾音。 民愤渐平,百官悉心,人们睁大眼睛等着jian佞被捉拿归案,以欺君之罪处死。 刘燕卿将出狱还未领取八十杖酷刑,便被宫中的人扣下。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刘燕卿。 御书房中的地龙烧的正旺,楚钰手中戴着扳指轻轻转动。 一场寒疾折磨的皇帝的锐气被磨去不少。 消瘦后的轮廓更似生父的模样,凛凛威仪姿态无人敢与之对视。 从此往后寒疾将如附骨之蛆伴随年轻帝王一生。 朱旻盛尽职尽责守在长廊之外。 刘燕卿如今已是庶民之身。 楚钰耐着性子道,“你觉得,他会在哪里?” 楚钰寒疾发作整整三日才得以控制。 到了第三日晚再想起旧宫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