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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小伙,我们这下午两点才开门。” 日复一日的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照得街上金黄一片。但这不是多好的颜色,总会让置身其中的人怀疑自己被脏兮兮的东西污染了。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光临酒馆的少年的发色,他给出了金黄调的最优解,关乎纯净、圣洁以及恰到好处抚慰人心灵的组合。 “我是来…” 还没等格兰瑟说完,里头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粗犷的笑:“不如把克里叫出来,他或许喜欢的是这种长得白净的?” 克里,听上去就是男人的名字。 格兰瑟神色未动:“我是来找昨天的女巫的。” “你是?” 少年白皙的两颊泛起红晕,语气顿了顿,好像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是她的…随行医师。” 只有贵族才会配有随行医师。 贵族小姐与家庭医师,难以被继承的魔法,不太可能被女巫家族看好的恋情,只能远走他乡另寻栖息地,络腮胡大汉向来听不得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fаdíаиχs.?oм(fadianxs.) “我小时候也住在这里,就是在隔壁沃里克小镇,现在这里变化真大。”少年向他套起近乎。 沃里克小镇十多年前就已经荒弃了。 “你肯定很久没回来了吧,我是这的土着。自从隔绝法阵定时开启,圣地与魔兽之渊通商,我们靠着抢劫得了不少好东西。” 格兰瑟致以欣慰地笑,像是由衷地为家乡的现状而高兴。 倒是络腮胡不好意思起来:“许多人听到抢劫会害怕,没想到你不会。” “我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样的,先生。” 寒暄终止于巨大的踢踏声,一个红发少年衣冠不整地将木质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给我倒杯水,要最凉快的那种!” “库鲁斯,昨晚你…” “自然是我在床上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啊?” “啊什么啊,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你还能不信?” 库鲁斯灌了一大口凉水,神情飞扬,“我要收拾行李杀回第一区去。昨晚我抽空算了下手里的钱,发现有叁百个金币,够我买套像样的婚房了。” “你怎么又说要收拾行李…什么,婚房?” “对啊,你当我是那种随便的男人?”他瞪了一眼络腮胡,语气转而变得深沉,“虽说她,我是说那个女巫,有些地方达不到我的要求,但——算了,反正房子先备着吧,会用得上的。” 络腮胡欲言又止,格兰瑟好心地提醒:“早安,这位先生。不过,第一区可供居住的房子已经涨到一千金币了。” “什么!涨了叁倍!”库鲁斯彭得一下把杯子砸到桌上 ,“我说什么来着,圣殿发的祝福石屁用没有,卖五个金币连个房价都守不住。” 虽说格兰瑟也不喜欢圣殿,但这件事他还是很替圣殿无语。祝福石本就不是用做祈愿,多用于发放给疾病穷苦流传之地。尽管里面活跃的光元素极其微薄,但是对于人们来说却也是一种慰藉。 “我是来找安娜的,就昨晚上您带走的女巫。”格兰瑟直切主题。 隔绝阵法的开启也就这几天,他的时间本就没剩多少了。一个位置待久了总会带来一些局限,比如说他今天才知道竟然会有人高价收购祝福石——那个源自石之国的成本仅几个铜币的石头。 库鲁斯这才把目光落在格兰瑟身上:“你是谁?” “哎呀,他们是一对恋人!”络腮胡惋惜地大叫,这下凄美成真了。 “胡说!”库鲁斯叫得更大声,“那个女巫,你说她叫安娜?她昨晚根本没提到过你!” 的确如此,安娜压根都没有提格兰瑟,她也没指望对方来救。 昨天被抓过来的时候自然是很不体面的,但库鲁斯的飞檐走壁也让她瞥见了不一样的风景—— 大漠孤烟,远方的法阵连绵。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具象的魔法。 那些五彩斑斓的魔法元素交织在一起,浓稠到能凝成流动的实体,如蜿蜒曲折的护城河般,将兰斯大陆与魔兽之渊隔绝。 可是,都这么强悍多样的法阵了,仍是如格兰瑟所说,她无法感知其活跃的存在,就像她难以察觉埃里森小镇里存在着的暗元素。 所有元素都源于自然,这是所有魔导士都谨记于心的教条。 所以,要么凯瑟琳家族的魔法基于某种未发掘的元素,要么,撕破教条,她身处的是另一种魔法体系。 安娜打算离法阵更近点,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至于魔兽之渊,一阵之隔,人类现有的典籍却仍然语焉不详。谁也说不清深渊之下有无大陆,布局几何,比较完善的魔兽图鉴也不知道几百年没更新了。 这不都有生出完美继承父母能力的半兽人了! 一开始的害怕变成了好奇,那些居于深渊的魔兽们是怎样生活的呢,用的又是何种法术?安娜在那不体面的来时之路上就这样七想八想着。 “那她说了什么?”格兰瑟有些惊讶。 “她只说了自己来边陲荒漠旅行,跟她魔法相关的。”库鲁斯顿住,语气一转,“不是,你谁啊,我凭什么告诉你。她以后跟着我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随行医师。”格兰瑟微笑,极为标准的幅度,“我想她应该说了她之后会去木之国。” “装模作样。”库鲁斯白了他一眼,因为脸蛋足够俊俏倒也不显得粗俗,“那医师先生你可以自己先上路了。”他指了指门口。 “木之国。”格兰瑟强调安娜的行程。 “我知道,我陪着她去就是了。”库鲁斯理所应当地点头。 格兰瑟许久没见过无赖得这么不做作的人了。 “安娜在哪里,我想见她。” “也不见你昨晚急着找上门来啊。”库鲁斯嘟囔着,拿起左手边竖放着的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练剑了。” “鹰之团?”格兰瑟目光掠过剑鞘上略微模糊不清的浮雕。 库鲁斯正欲离开的脚步顿住了,他转头看向格兰瑟,表示洗耳恭听。 “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格兰瑟适当的停顿让情绪的走向变得不妙起来,“也许你也听过他的名字,叫做埃可。他以前也受雇于鹰之团。” “那现在呢?”库鲁斯的声音变得很轻。 “他现在已经是圣殿的第一骑士了。” 库鲁斯神色未变,只是点了点头:“嗯,是他能做到的事。”言毕,他便闭上了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你不是想重回鹰之团吗?”格兰瑟轻描淡写地说道。 库鲁斯定格了几秒,然后像是被激怒了般,大步走上前去,手里提着剑。 但格兰瑟却没有被吓到,他丝毫没有后退,镇定自若地对着气势汹汹的红发少年陈述:“我猜的。刚听你说你想回第一区,我记得鹰之团的委托点就在那儿。” “不要多管别人的事,小子。”库鲁斯用剑柄戳了戳格兰瑟的胸膛。 格兰瑟金色的眼眸逐渐柔软起来,柔软到带着悲悯的意味。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我很欣赏你。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些事实的悲剧。安娜,是和埃可一起长大的女孩,他应该告诉过你。” “他就爱到处乱吹嘘这些!”库鲁斯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那又怎么样!他老说自己配不上,说自己比不过这个比不过那个的,跟他做朋友真的是头疼…是他自己放弃的。” “他还放弃了你。”格兰瑟拍了拍库鲁斯的肩膀,就像很久以前埃可会对他做的事。 是的,他们曾经有共同的志向。 埃可说,他想超过一个人,一个暗系魔导士,那个人抢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而他,他泛滥成灾的同情心觉得埃可真的是被魔导士欺负惨了! 魔法一向如此,就连保护也是给大家画圈子。以前圈子外的是魔兽,但现在非战争年代,圈子外的成了他们这些被称作毫无元素亲和力之人。 他出生在木之国,成年后又辗转去了石之国,再然后是圣地、边陲荒漠。 这些地方差别很大,却又都大同小异。 他不想过这种大同小异的生活,他想要证明不用凡事都依赖魔导士们青睐的自然。姻缘不用靠精灵树指定,日子不用靠幕石引领,治愈也可以不用靠那金贵的光魔法。 所以,他觉得这个志向真的既特别又有价值。 库鲁斯特别在意价值。 “恭喜你,小子,你猜的很对。所以呢?”库鲁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昨天我看到了你的身手,很厉害,圣殿的骑士团里论单打独斗估计没人能比得上你。” “你的这个夸奖…嗯,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不是所有魔导士都喜欢无聊地淬炼淬炼淬炼,正如也不是所有剑士都乐衷于给贵族当走狗。所以,为什么不去做点更有意思的事呢?” “我凭什么信你?而且你就是个小小的医师,可能都没有克里厉害。”嘴上说着拒绝的话,但库鲁斯却重又坐回了原位。 “我也曾偷学过一招半式。” 金光闪耀,凝成跃动的剑,格兰瑟随手比划了一下,是标准的出自埃索伦家族的剑术。 这正是埃可所在的剑士家族。他幼年被族中叛逃的叔叔抓走,竟然还能好运地碰上心爱的女孩。剑士团说他杀师,但库鲁斯听他说过其实他杀的是疯魔般追求于魔法与普通人结合的叔叔。 杀师是剑士团的大罪,与魔导士结合是埃索伦家族的大罪。 埃索伦家族逼迫这个剑术卓绝的孩子做出选择,但埃可最后什么都没选。他退出了剑士团,剑士团的其他人认为是他心虚了,但他也没回到家族,没有人知道埃可去了哪里。 库鲁斯眯了眯眼,没有多震惊:“你果然也是个魔导士。说说你的计划,我看看有不有趣。” “掌控剑士团,让其与魔导士们平起平坐,需要的是体系的颠覆。”格兰瑟观察着库鲁斯的神色,尽管很隐秘,他还是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你也是魔导士。”库鲁斯仍保持警惕。 格兰瑟拿起光剑割向自己的手臂,皮rou绽开,鲜血汨汨地往下流。但金光闪动,很快,伤口便消失了,只有血还存在着。 “就算是魔法也分优劣,很凑巧,我也很不喜欢这个体系。”格兰瑟说道,“我并非圣人,也无救人之心。” 他受制于这点太多了。 圣殿虽为制衡,实则并无权力。平衡的仅仅是送往各国光系魔导士的数量,否则那些个国王、皇子踏足圣地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 安娜,那才是他真的想拉拢的。从触碰到她魔法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个人要么杀了,要么就得属于他的阵营。 “我姑且相信你的论调。但,你说的倒是轻松,可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格兰瑟笑了,他遥遥指着一个方向:“怎么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那个的背后,被迫在魔兽之渊里开垦虚空的家伙们,可都是跟你我想的一样的。” “这是与虎谋皮!”库鲁斯大惊失色,他可从没有想过发动战争。 格兰瑟抬了抬眼皮:“你在想什么?深渊里面并无自然光顾,被隔绝出去的魔兽们,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参考他们,这很有意义。” “哦…我还以为是…”库鲁斯一阵羞赧,“你说的没错,虽说来往魔兽不少但都不是厉害家伙,我们的确应该去魔兽之渊涨涨见识。” 机遇总是伴随危险而生,凡事皆有代价。 “那安娜呢?” 一结婚就为了实现抱负远走,会不会太不负责了?但要是一块去魔兽之渊的话,又会不会太危险了?她细皮嫩rou的,跟他完全不同,真的吃得了苦吗?库鲁斯很犹豫。 “我可以和她聊聊,所以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