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页

    吴若云嘴一噘，这让吴乾坤看出了女儿对这门婚事的期待。

    有人说，富人过年，穷人过关。海猫却不这么认为。他从小讨饭为生，在他的亲身经历中，过年更容易讨到吃的，所以他就爱过年。眼下，海猫在山洞里架起一口破锅架，锅里炖着杂七杂八的海蛎子、花蛤儿，还有被大风刮到海滩的大海参，香味四溢，千般滋味，真叫一个鲜！

    中年男子醒了，强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闻着四溢的香味：今天是什么日子？做了什么好吃的？rdquo;

    海猫笑道：哥叔，您没听见山下放爆竹吗？今天是大年三十。rdquo;

    中年男子说：这么说，我们俩一起过除夕夜了！rdquo;

    海猫从腰间拽出一个酒囊来，放在中年男子耳边晃荡着，说：今后晌我下山要饭，在回来路上碰上一个车把式，我给他鞠躬道好，他一高兴，就把这个扔给我了。你听，不少呢！rdquo;中年男子笑了。海猫接着说道：无酒不成席。今天晚上咱俩过个好年，来，哥叔，您先来一口！rdquo;

    中年男人推开海猫送到嘴边的酒囊，问道：你叫我什么？rdquo;

    海猫嘿嘿笑着：这些日子吧，我有时候叫您大哥，有时候叫您大叔，都快把自己搞糊涂了。今天想出了个好称呼mdash;mdash;哥叔，以后，我就管您叫这个了！rdquo;

    中年男子边品酒，边自言自语：哥叔？新鲜，不赖！rdquo;

    这时，山下传来阵阵鞭炮声，海猫凑在洞口听着，发着感叹：呵，这有钱的大地主真是阔气，这炮仗放的，这么老远都能听着！我长这么大，放个草骨节鞭还是捡人家的hellip;hellip;rdquo;

    中年男子应声道：这正是lsquo;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rsquo;啊！rdquo;

    海猫听得似懂非懂，他见洞内沉闷，便自告奋勇要拿个大顶给哥叔看。中年男人说，你表演拿大顶，我就给你表演一个诗歌朗诵。果然，海猫表演了拿大顶，中年男子就对着山洞外面的星空，深情地朗诵：

    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中年男子朗诵得慷慨激昂，海猫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缠着他问这首诗的意思。终于，海猫听明白了，他说：有些人连死都不怕，就为了在史书上留个名儿，真了不起！我有一天也要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让海猫这个名名垂千古！rdquo;

    中年男子说：那就和我一起走吧！rdquo;

    去哪儿？rdquo;海猫问。

    中年男子说：先去胶东昆嵛山，然后四海为家。中华大地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大家正同心协力干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跟我一起，加入他们，未来，一定能名垂千古。rdquo;

    可是我哪儿也不能去，就得在这儿等着，等到正月十三。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整整等了二十年了。rdquo;海猫告诉中年男子，我是婆婆带大的，我婆婆眼睛虽瞎但是人可好了，特别疼我，可惜半年前，她走了hellip;hellip;走之前她才告诉我，二十年前有个约定，就在今年的正月十三，只要到了虎头湾hellip;hellip;我不能再说了，反正到了那一天，我就什么都有了hellip;hellip;rdquo;

    中年男人不想打破砂锅问（璺）到底，点点头说：那好吧，祝你心想事成！咱们告个别吧，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趁保安队过年松懈，我想明天就走，对了，这个给你hellip;hellip;rdquo;中年男子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圆。

    不料，海猫双脚直跳：啊？您有钱！哥叔，您也太不仗义了，有钱也不早拿出来，您知道这些日子，为了给你弄吃的，我hellip;hellip;rdquo;

    中年男子耐心解释道：我知道，让你受苦了hellip;hellip;可这一块钱，是我的党费hellip;hellip;我本来是不应该把它拿出来的，可是你为了给我治伤花掉了一块钱，我们的党要求我们不欠穷苦人的钱。rdquo;

    党？你不会真的是保安队天天喊着要抓的共产党吧？rdquo;

    正是，我叫王天凯，是一名共产党员！rdquo;王天凯说罢，将银圆郑重地放到了海猫的手里，再一次十分真诚地说：拿着！rdquo;

    晨曦笼罩的海神庙，显得神秘而古老。海神娘娘庇佑的虎头湾，不知从哪朝哪代，也不知在何年何月形成了一个规矩：每年的正月十三，吴赵两家要通过斗秧歌rdquo;争夺这一年出海捕鱼的权力。胜者可以将祖宗牌位供奉在海神庙里，接受两家子孙的共同祭拜；而负者只能在这一年中为对方卖苦力。斗转星移几百年，吴赵两家各有胜负，大秧歌每年都在斗着，斗着hellip;hellip;

    围绕这一斗rdquo;，吴乾坤处心积虑，谋划了整整一年。今天一大清早儿，他就在老娘面前吹嘘：这回咱吴姓子弟一定斗他个赵家屁滚尿流！rdquo;

    吴母说：都怪你爷爷，我刚嫁进咱家的时候，正赶上吴家得势，你爷爷那个时候要是抓住了机会，就能把姓赵的全都赶出虎头湾！rdquo;

    吴乾坤说：娘啊，生我那年爷爷一命归西，我今年已经六十，他老人家升天也有六十年了，您就别再埋怨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