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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殷臻多年累积的内伤也确实愈发厉害,他当初愿意出仕,也是考虑到这层原因,要助他稳住这江山。 只这些宫廷秘辛,她一个扬州少女又如何得知? 他不信鬼神,可这一遭,竟有些隐隐不安起来,压着嗓子问了句:“你又如何得知?” 媚生眨眨眼,笑的狡黠而天真:“我可是下凡历劫的仙女,如何不知?” 裴衍还要再问,却见她倚在榻上,已酣然睡去。 他瞧着那恬静睡颜,既惊又怒,闭了闭眼,悉数压下,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清冷,抬脚出了门。 马车未回宅子,直接去了城郊的寒山寺。 寒山寺方丈寂空大师正打坐,见了来人,并不起身,只微微颔首,道:“施主不必多言,有些天机也不是小僧能窥视的。只一点......” 寂空顿了顿,望着袅袅的香火,眼神放空:“这凡人的躯壳,来了位与这躯壳颇有渊源的神识,是原来的姑娘,也不是原来的姑娘。总归无甚恶意,红尘里历个劫,自会归去。” 红尘里历个劫,自会归去?裴衍嘴角擒了冷寒笑意,忽而将手中的佛珠捏了粉碎。 这人间,还由不得旁人说了算,既招惹了他,便休想归去! ...... 媚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睁开眼,便见啊雾一脸愁苦的叹气。 见她醒转,急得跺脚,带了哭腔道:“姑娘,你怎得喝了酒,这嘴就没个把门!你说说你,都说了些什么!这下好了,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她昨日急的不行,偏偏被裴衍的小厮摁在了门外,做声不得。 媚生打了个激灵,昏沉的脑子忽而清明异常。昨日醉后种种,在脑子里清晰的过了一遍。 她这人,别的本事或许不太行,但醉酒却是第一流。 不但易醉,醉了便藏不住话,绝说不了半句慌。 厉害的是,等酒醒了,她还能清晰的记起昏沉时说的每一个词句,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如何犯蠢的。 她痛苦的低吟一声,将脸埋在了枕被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啊雾,全完了!”心头血取不到了,天界也回不去了,要在这凡间一世世轮回!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门已被敲开。 张申站在门边,叹了口气,放下裴衍盖了印章的合离书,道:“大人让我送这个来,想问夫人一句,可还有旁的话要说?” 媚生欲哭无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还能说啥,自揭老底揭的明明白白,依着裴衍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回去了不扒她一层皮才怪! 张申便叹息着离去了。 回了府,裴衍正看公文,头也不抬,问:“可有话说?” 张申挠挠头,不知家主问的是哪一出,正想着如何回话,听书案后的人不耐的敲了下桌面,补了句:“林媚生见了合离书,可有话带来?” 张申摇摇头,恭恭敬敬的回了个“无”。 裴衍皱了眉,想起在扬州时,他要媚生签合离的文书,她百般不愿,死皮赖脸的不走,这次竟这般痛快。不由冷哼一声,心道,看来是有了银子傍身,底气也足了。 可他偏不能让她如愿!想走的这样洒脱,门都没有! ...... 南城客栈里,媚生生无可恋的躺了一天。 第二日一早,终于打起了精神。她收拾了下包裹,细细数了下手上的银子,准备先去租个宅院,落下脚再说。 心头血取不到,这一世的日子也总得过。 她与啊雾去寻了个房伢子,转了半天也没个合适的,不是房租太贵,便是破败脏乱,亦或是地脚偏僻,不甚安全。 看着天渐渐黑透,本已不抱希望,却在一处幽静胡同,寻到一处独门小宅,里面一方天井,一间正房,虽局促却也干净清幽,便立时定了下来。 两人里里外外打扫一番,算是暂时有了落脚地。 媚生掂量着日渐扁下去的钱袋子,谋划起了日后营生,这京中贵人多,想来这上等的桃花脂定是不愁卖,便打定了主意,要盘个铺子,做这脂粉生意。 第二日一早,媚生便遣啊雾去将钱庄的银票兑换了,好寻个铺子去,却不妨迎来当头一棒。 啊雾哭哭啼啼的回来,只道路上遇上了劫匪,抢了银子便走,只给自己留了点散碎银子。 两人急急去官府报了官,却连京兆尹的面也未见到,便被敷衍了回来。 媚生一连愁闷了好几日,忽而瞟见了那日裴衍送的碧玺手串,总算是露出了笑颜。 她拿去当了三十两银子,连着手头上的,凑了三十五两,便开始四处寻铺子。 一时租不到可心的,便仍旧先去访市卖些石榴红及花露。 这日出摊没多久,花露还未卖出几瓶,却引来越来越多的人驻足。 起初是瞧着她口脂鲜艳,上前询问的妇人。 到了后来,却挤了越来越多的男子,站在街角上,瞧见了那娇娇俏俏的人儿,便挪不动腿了。 有个清秀的锦衣书生,一张脸涨红了,忽而走上前来,将剩余的几瓶花露口脂悉数买了下来,也不敢抬头,只瞧着她柔嫩的手,道:“姑娘身子娇弱,不该受这风吹日晒。小生.....小生乃城西王员外家的长子,往后姑娘但凡做了花露口脂,悉数送往王家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