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今夜宣平侯受惊不小,几次想问女儿公冶楚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看到裴元惜一直紧锁眉头,他又不好问出口。 裴元惜在想陈遥知的事,好半天才发现宣平侯一脸的纠结。 “爹,你是不是想问大都督为什么会和我们在一起?” 宣平侯脸色越发纠结,“元惜,你可知陛下和大都督…他们…” “爹,我之前不是说过陛下有意替我做媒,所以今天他不仅邀请了我,还请了大都督。” 听到她这句话,宣平侯纠结的脸拧成麻花。一个陛下就够头疼的,还来一个大都督。陛下竟然干着拉纤保媒的事,撮合的还是元惜和大都督。 这…这都是什么事? “那…那大都督他…他愿意?” 她笑了,“他愿不愿意我不知道,我不愿意。” “不愿意…也好,但是元惜你话不能说太直接,要委婉要迂回一些。大都督他不会卖陛下的面子,更不会看你爹的面子…”宣平侯想说的是公冶楚比陛下还可怕,是最不能惹的人。又怕说得太严重吓坏女儿,急得语无伦次。 “爹,我知道怎么做。” 宣平侯心里乱糟糟的,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元惜怎么就和陛下大都督这对君臣扯在一起。不过有件事情他清楚地知道,元惜确实嫁不出去了。 除非是嫁给陛下或是大都督中的一人。 真是愁死人。 那边父子俩目送他们走远,公冶楚冷着脸,商行看上去很是开心。然后冷脸的走在前面,一脸欢喜的那个跟在后面,竟不知哪个是君哪个是臣。 陈遥知从暗处现身,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好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少年皇帝,她敢肯定对方绝不是外面看上去的那么单纯,更不会如传言中的一样荒唐。 帝王心,海底针。 看来小皇帝不仅断了公冶楚称帝的路,还处心积虑想从公冶楚手里抢走裴元惜。虽然对方抢占她的先机,但若是为了对付公冶楚,必要时她不介意助对方一臂之力,甚至愿意与虎谋皮。 她转头追上裴氏父女,对于宣平侯那个前公爹,她还是很有把握获取好感的。 宣平侯不认识她,被她叫住时一脸莫名其妙。等听到裴元惜说出她的身份后,一张脸比锅底还黑。 “你就是陈家的姑娘?我正打算问问你们陈氏长辈,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看上去像是读过书知书达理的样子,怎么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陈遥知那个气,前世里这位公爹对她可是很满意的。 “裴侯爷,那是一场误会。我知道裴二姑娘会错我的意思,虽然我家的铺子损失不少,但我不怪她。” 宣平侯半信半疑,脸色却是好看一点。 “我是诚心想同裴二姑娘结交,若是裴二姑娘肯赏脸,我诚邀裴二姑娘参加我办的赏花会。此次赏花会设在我们陈家的别院,是我同曾姑娘一起办的,届时我会送帖子到侯府,还请裴二姑娘赏脸。” 曾姑娘即曾太妃的侄女。 宣平侯思忖着元惜确实该出门交些朋友,这位陈姑娘看着不像什么jian滑之人。他有些意动,看向裴元惜。 裴元惜的脑海中浮现三个字:鸿门宴。 去不去呢? 当然要去。她不仅要去,而且还要好好看戏,看看这位想剽窃她人生的陈姑娘究竟还要做什么。 京中的贵女们她一个也不认识,沈氏怕她露怯,特意拜托顾氏的娘家侄女顾嫣照应她。顾嫣长相中等身形略为丰腴,看人时不看人眼睛总是低着头。 裴元惜很怀疑这样一个人如何能照应别人,心道怪不得舅母没有起意让世子表哥娶顾家的女儿,原来是顾嫣确实不能担当起侯府主母的重任。 见到洪宝珠,可算是有个说话的人。 洪宝珠知道她也在受邀之列,这才来的。比起她的两眼一抹黑,洪宝珠虽然多年没有参加过贵女们的宴会,却也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 她一边听着洪宝珠小声介绍,一边将这些人对上号。 主办赏花会的是曾太妃的侄女曾妙芙和陈遥知。曾家虽不显贵,但因为有曾太妃的关系在东都城里很是受人奉承。以往因为沈氏和曾太妃交好,曾妙芙和裴元君几乎是形影不离。 而今陪在曾妙芙身边的人不是东都城任何一家的姑娘,而是陈遥知。 陈家满门白身,但架不住在清流文人中地位崇高。在云仓陈氏的老宅里,还有先祖皇帝的亲笔提书。 丹心一片,桃李天下。 陈氏非勋非爵,却有先祖皇帝赏赐的丹书铁券。这也是陈氏多年来屹立不倒的原因,也是世人尊敬奉为上宾的理由。 贵女们都是相互熟识的,彼此三三两两地交谈着,裴元惜和洪宝珠就如同闯入她们其中的异类。顾嫣早就不知何时与一个姑娘在角落里低头说话,压根谈不上对裴元惜有所照应。 曾妙芙介绍陈遥知,收到一片赞美之声。 世家官家出来的姑娘们,一个个眼活心亮,鲜少有像顾嫣那样的。她们恭维着陈遥知,虽然其中不少言不由衷之人,但表面上瞧着和和美美。 “真虚伪。”洪宝珠小声嘀咕,“我最烦她们说这样的话,打量着谁听不出话里的刺来。嘴里一个个满口引经论典,实际上算计起人来都不是什么好货。” 裴元惜微微一笑,“我们只当来看戏,不就得了。” 洪宝珠一愣,然后笑起来,“还是你会点拨人,其实这可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她说起以前的一些事来,什么谁给谁使绊子,谁又让谁当众出丑。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人投来不屑的目光。暗道不愧是一蠢一傻,果然是臭味相投。也不知曾姑娘是怎么想的,怎么把她们也给请来了。 曾妙芙哪里愿请她们,还不是曾太妃发过话。说是日后但凡有宴会之类的,别忘记给裴家二姑娘下帖子。加上遥知jiejie极力劝说,她这才同意下帖子。而那个洪宝珠,也是遥知jiejie提议邀请的,说是怕裴二姑娘认生。 遥知jiejie就是心善。 在此之前曾妙芙没见过裴元惜,还以为一个傻子那必定长得好看不到哪里去。先前听说陛下有意让裴元惜入宫,她还恶意地想过说不定在陛下的眼里裴元惜就如同那些毒虫毒蛇一样。 早前姑姑总召她进宫,有意让她在陛下面前露脸。谁知露脸不成,她被那些毒蛇吓得半死,病了近半个月才好。 那个性情怪异的皇帝,她可不敢再有想法。 听到京中的传言时她还不信,实在是难以想象陛下会喜欢姑娘。后来遥知jiejie亲口告诉她,她这才相信。 没想到传闻中的傻女长得还挺好。 她是不承认裴元惜比自己长得好,至少在她看来裴元惜就算长得再好,也不能改变曾经是一个傻子的事实。 所以她身为主家,竟然没有替别人介绍裴元惜,也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而是就那么把人晾在那里,直到陈遥知提到对方。 陈遥知当下款款朝裴元惜走来,郑重其事地向裴元惜道歉。 虽说是道歉,言语里却是指责裴元惜不知好歹。陈家的无妄之灾都是因裴元惜而起,她是多么的通情达理才会放低身份向对方道歉。 一时间,不少鄙视的目光朝裴元惜投来。 曾妙芙十分气愤,她当然站在陈遥知一边用眼神谴责裴元惜。 陈遥知语气诚恳,略带一丝悔意,“是我做事太过贸然,早知裴二姑娘有陛下相护我委实不应该出头。不想没能帮到裴二姑娘,还让裴二姑娘误会我的好意。若有下一回我一定不敢如此,还请裴二姑娘原谅我。” 姑娘们议论纷纷,这是好心没好报。在她们看来裴二姑娘定是嫉妒陈姑娘,才会在陛下面前小人告状。 这些姑娘皆妙龄,若是陛下选妃,她们中大部分都是要应选的,所以很多人对裴元惜或多或少都有敌意。 陈遥知的话,无异于激起民愤。 鄙视的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不耻。 洪宝珠气得脸通红,又不知道该如何替裴元惜辩解。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她相信元惜meimei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是道歉吗?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指责元惜meimei?” “裴二姑娘如此行径,难道不应该被人指责吗?”一个绿衣姑娘替陈遥知抱不平。 裴元惜拉住洪宝珠,淡淡的眸朝陈遥知看去。“那日之事陈姑娘心知肚明,我不需要为自己辩解什么,陈姑娘道歉是应该的。” 陈遥知高傲不失得体,“纵然裴二姑娘对我误会颇深,我还是应该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多管闲事。” “道歉是你应该做的事,你为什么多管闲事你自己心知肚明。你的行事太过令人恶心,原不原谅是我的事,所以我的答案是不原谅。” 众人哗然。 这是什么态度。 也太嚣张了! 不就是仗着陛下的恩宠,竟然如此目中无人。陈姑娘真是可怜,原以为好心帮别人,没想到反而被人恩将仇报。 洪宝宝一脸崇拜,两眼放光,“元惜meimei好样的,对付这样虚伪的人就不应该原谅。她以为假惺惺当众道歉你就应该原谅她吗?她做梦!” 有些姑娘们犹疑起来,不确定的目光在陈遥知和裴元惜之间游走。 陈遥知敛着气,挤出一抹笑,“我问心无愧。” “陈姑娘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道歉?”裴元惜回道,语气平缓。 她越是气定神闲,陈遥知就越是心恨。上一世的裴元惜是令陈遥知又嫉妒又痛恨的存在,这一世她绝不允许对方还能够享有高高在上的荣宠。 两人言语机锋互打哑谜,气氛一时尴尬。 曾妙芙身为主家不得不出面发话,她别有深意地看裴元惜一眼,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遥知jiejie,今日是赏花会,可别为了某些不知感恩的人坏了我们的好心情。” 有人附和,有人起哄,接下来应该进入的是赏花会的主题。 举凡赏花宴,都是姑娘们展现才艺的场合。曾妙芙提议换个新玩法,很快得到姑娘们的热情相询。 裴元惜和洪宝珠重新被晾在一边, 洪宝珠忿忿,这些人就是故意的,肯定是又要玩什么行诗令故意让她们难堪。她琴诗不会,元惜meimei应该也不会,她们等会只能干坐着。 果然曾妙芙的新玩法并未将她们算进去,美其名曰为她们好,她们看着即可。 新玩法名为诗琴画意,是一种猜花令:即取一幅画给人看,第一个看到的人作诗,第二个人要从第一个人的诗中猜出是什么花,然后弹一首曲子。第三个人则从诗作和曲子里猜花并且作出一幅画,最后一人猜花名。 裴元惜一听这个玩法,别有深意地看一眼陈遥知。 陈遥知自认为有傲视他人的才情,当曾妙芙说出这个法子是她想出的后,她收到不少惊讶和崇拜的目光。 上一世裴元惜正是因为猜花令在东都城里名声大噪,这一次自己倒要看看,没有那些辅助之人没有这些扬名的机遇,裴元惜还怎么能引起公冶楚的注意,怎么能得到公冶楚的宠爱。 只要公冶楚不会爱上裴元惜,前世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裴元惜啊裴元惜,我就算是拿你们的东西来用,抢你的东西又如何。 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新玩法在姑娘们中间引起极大的兴趣,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猜花令开始,陈遥知是第一组的作诗人。 只见她假作沉吟,念道:…敢于春风争,暗香入罗帏。 一阵夸赞之后,紧接着是一阵清雅的琴声,琴声过后是第三人猜意作画。 洪宝珠和裴元惜坐在一起,洪宝珠的嘴倒是不停,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吐糟,“鬼知道是什么东西,弹的又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