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多年前,我门中有一人因违背门规而遂出师门,论辈分算是我的师叔。”他说。 “你和那个人是同门?”向氏身体抖得厉害,似乎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敢提,只敢用那个人三字代替。 她想到那些受过的折磨,不知为何狂笑起来,“你们这些人,一个个自诩名门世家,一个个看上去一本正经冠冕堂皇,骨子里一个比一个污糟,一个比一个不堪。你那个师叔面上瞧着仙风道骨世外高人,却不知实实在在是个衣冠禽兽!” 叶灵不置可否,那个师叔正是因为品性不佳而被逐出师门。 “你知不知道他最喜欢女人,尤其喜欢最下贱的烟花女,越是脏的他越喜欢。他玩女人的那些手段层出不穷,比花楼里的那些客人不知要厉害多少倍。他还喜欢和别的男人…” 裴元惜正听得入神,不想耳朵被人捂住。 她莫名其妙地转头,便看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公冶楚。公冶楚捂着她的耳朵,易过容的脸上尽是严肃。 另一边的商行照样子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副我很听话我很乖的模样。 “我又不是小孩子。”裴元惜嘀咕着,“你干嘛捂我的耳朵。” 她好歹有两世记忆,又是生过孩子的人,她有什么不能听的。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她有两世记忆,但是公冶楚并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 顾氏听声音已经猜出公冶楚的身份,她识趣地扶着婆婆到一边去,离他们远一点。林氏所有的心思都在向氏身上,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事。 这么一打岔向氏那边好像已经讲完了,正在那里又哭又笑得像个疯子。而其他人皆是一脸复杂的表情,昌其侯更是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离奇荒诞之事。 “还能那样…哟,那什么高人真会玩。” 宣平侯给他一个难看的眼神,“都什么时候了,沈侯爷还有心情想这些?” 昌其侯努力摆出正经的样子,“我就是感慨一下,向氏疯疯癫癫的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要是她说的是真的,那什么高人的口味还真重。” 这样一个面目丑陋的老妇人,什么样的男人能下得去嘴。果真是艺高人胆大,高人就是高人,还真是美丑不忌。 “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为什么不能替自己讨回来?遥想我家侯爷多么英俊的一个人,我同他琴瑟和鸣恩恩爱爱,都是你这个妒妇不容人!”向氏突然指着林氏,眼中恨光大盛。早知会被人识破,她应该杀了这个妒妇。 “你…自己做的丑事,你还有脸提起老侯爷。”林氏反驳着,底气和力气稍显不足。 “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是你诬蔑我!”向氏想起来,却被柳则死死按住。“你这个妒妇,所以你才有今天的报应!这是报应!” 报应二字,惊得林氏喘不上气来。 顾氏扶着她,眼神微闪。 “不是讲完那些事了吗?”那边裴元惜小声抗议,她瞧着向氏在和外祖母算旧账,这男人怎么还不松开她的耳朵。 公冶楚缓缓放开,仍是那副严肃冷漠的样子。 商行也松开自己的耳朵,朝自己母亲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眼中带着那种求表扬的目光,仿佛在说看多听话。 向氏已入疯魔,“全是报应!你们都该死!什么高人什么大儒统统都是色鬼,色字头上一把刀,是他们咎由自取!” 这时只听到叶灵道:“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害人。” “是她们求我的,不信你去问问,我明明都拒绝了她们还不死心,捧着银子哭得可怜,不是说要生儿子就是想拥有美貌留住男人的心。我实在是不忍心,这才给了她们药。那些人如愿生了儿子,也如愿变美了,怎么能说我是害人?” “她们生的儿子不是怪胎就是痴儿,有人容貌变美不过几天功夫便丢了性命,你还说你不是害人?” 向氏突然变得兴奋,“我没有害人,我是在帮她们。她们不是求生儿子吗?儿子有了啊,管他怪胎还是痴儿都是儿子。至于那些想栓住男人的女人,她们确实变美了,也得了男人好几日的宠爱,便是死了也不亏。我是在帮她们,哪里能说是害人。” 这是什么歪理,顾氏听得目瞪口呆。 明明害人,却说是帮人。 叶灵微微叹息,“这些且不说,你放出去的那两只毒蛛总不会是想帮人吧?” 向氏眼神凌厉起来,凸出来的眼珠子盯着那几只箱子。那里面可都是她的宝贝,只恨她现在受制于人。 “那些东西长了脚,它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怎么可能看得住。我又不是你们门里的人,有所疏乎也是在所难免。” 事到如今还这般强词夺理,怕是毫无忏悔之心。 林氏只恨自己当初没能狠下心来,一时心软留下这么一个祸害,不仅害了自己的女儿,自己也是深受其害。 “向氏,冤有头债有主。你恨的人是我,为何要冲着我的儿女?” “呸!夫人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我这一生凄苦都是拜你所赐。怪只怪他们是你的儿女子孙,我不祸害他们我祸害谁?”向氏疯狂大笑,“都说娶妻娶贤,我家侯爷那样的男子怎么就没娶到一个贤惠大度的夫人。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你养出来的女儿…嗬…一个是立不起来的窝囊废,一个是识人不清的糊涂虫…” 昌其侯一脸恼怒,他哪里是个窝囊废,这个丑妇竟然敢如此说他。他躲在宣平侯的身后,色厉内荏,“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个贱人!” 宣平侯一脸复杂,虽说向氏为人恶毒害人不浅,但她刚说的那两句话倒是莫名让有些赞同。他看向裴元惜,又觉得哪怕嫡妻再是有许多不是,总归是给他生了一个好女儿。 “你处心积虑害人,反倒有脸说被你所害之人糊涂。像你这样的人,怕是死都不知悔改。你说你受了许多苦,难道受过苦的人就有资格害人吗?” 向氏怨毒的目光望过来,在看清宣平侯的长相时愣了一下,“你就是宣平侯吧,看上去是个练家子。这一身的气度同我家侯爷倒是有些像,只可惜你和我家侯爷一样娶妻不贤。” “我的夫人不需要你来评断,她前半生被你所害并不是她的错。她与我夫妻多年,为了生女理家,我对她没有嫌弃只有敬重。” 向氏闻言,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怨毒恐怖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笑来,“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像有些人贪生怕死竟然和你一样坐拥侯爵之位。这天下原本就是不公的,像我这样的女子本也可以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嗬…” 那边顾氏在林氏耳边低语几句,大意是此事能被识破皆是裴元惜的功劳。她有心向裴元惜卖好,自是逮着机会替对方邀功。 林氏悲恸不已,干瘦吓人的脸上满是痛苦,她看向裴元惜的眼神满是愧疚,“好孩子,是外祖母害了你母亲,害了你啊…” 顾氏叹息,这一出出一桩桩的事,谁能想到起因竟然是多年前的一次发卖妾室。她埋怨的眼神看向昌其侯,向氏可是给自家侯爷塞了好几个通房。 昌其侯也想到这一出,一想到那些女人是向氏给的,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像长了刺似的不舒服。仿佛衣服上还有那些女子的脂粉香,也不知那些香粉里有没有害人的东西。 “我…我身上痒,我能不能先去洗洗…”他试探着开口。 知夫莫若妻,顾氏当即知道他在想什么。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担不起事。 好在她儿子长大了,倒也不用靠这个男人。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什么时候你竟然要去洗澡?”宣平侯一脸怒其不争,“你身上别说是痒,就是生了蛆也给我忍着。” 生蛆二字更是戳中昌其侯的忌讳,他觉得自己全身更痒了。 “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真的忍不了…”他想跑,不想被一个高挑的丫头拦住去路。他一抬头,对上商行戏谑的目光。 “沈侯爷,你刚才不是说我条顺盘子清秀身段极好吗?”商行说着,朝他猛抛媚眼。“你现看我,好看吗?” 穿女装的丫头,声音却是清脆的男声。 他惊恐地往后退,好像认出眼前的丫头是谁。既然有大都督,那皇帝来了也不足为奇。他虽说不用上朝,但在新帝登基之时也远瞻过天颜。 “你…你是…” “你说我是谁啊?”少年朝他眨着眼,眼神更是戏谑。 “你是…”那两个字昌其侯无法说出口,被商行这么一吓他身上倒是不痒了。可是心里又惊又惧,两眼一翻往后仰去。 第104章 温暖 好在宣平侯眼疾手快将他扶住,否则他磕在冰冷的地上非得头破血流不可。别看他胖,宣平侯扶他却是绰绰有余。 他倒在宣平侯的身上,脸色白得不太正常,脸上的rou一抽抽地抖着,眼皮子也抖颤得厉害,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真没用。”商行撇撇嘴,眼中尽是鄙夷。一个侯爷这么立不起来,难怪会被一个老妇人给搅和得乌烟瘴气。“朕看你这样子,实在是不配占着侯爵之位。” 这话像是晴天霹雳,昌其侯不敢再装晕。 “陛下,臣…”他作势要哭,模样实在是难看。 “别嚎,你再嚎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别看商行女装打扮,板起脸来威严仍在。他当了几年的皇帝,以前也是太凌宫的太子殿下,一旦认真起来气势十足。 昌其侯立马闭嘴,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白胖脸上的rou抖啊抖,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眼中惊疑不定满是慌恐,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私下也曾嘲讽过皇帝是公冶楚手里的傀儡,但那都是在酒足饭饱之后同朋友胡侃的醉话。他当然知道再是傀儡的帝王那也是天子,天子要撸他的爵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又不是宣平侯,又不在朝中为官,大都督眼里可没有他这个人。 一双惊疑的眼转啊转,转向宣平侯时满是乞求。这个妹夫是大都督未来的岳父,他嫡亲的外甥女还占着陛下义母的身份,这父女二人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 宣平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但凡是沈侯爷稍微能立得住,行事稍微注意些也不至于在陛下面前如此没脸。 商行揉着眉心,问叶灵,“玄师,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他问的是箱子里的东西,在玄门眼中毒王可遇不可求,更何况不止一种,他以为叶灵会将这些东西重新训化收为己用。 “毁了吧。” “毁了?”他惊讶着,“这都是好东西。” “不,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只会害人。”叶灵望着向氏,眼神像是在看向氏,又像是透过向氏看到其他人。” 他将要吹埙,不想被人拉住。 转头一看,丫头装扮的少年神情悲切,“玄师,这些东西要是驯得好也是有用的,不如留着吧。那蛇王岁数不下百年,你说过万物皆有灵,这样的东西若是杀了是会折寿的。我不想…” 叶灵伸手摸着他的头,黑漆漆的眸中尽是慈爱,“不用担心我,万事皆有因果。此事因我门中之人而起,自是由我来了断。” “玄师…” 叶灵轻轻推开他,慢慢吹起埙来。 空灵的曲子再次响起,这一次的曲子与刚的曲子却是不同。箱子被烧起来时,散发出奇怪的味道,似rou香又带着腥气。 那火也是奇怪,极大极旺却不会漫延。 向氏惊叫起来,“不…你不能这么做…这些可都是你师叔的心血…养了很多年的心血…” 火光之中,她的那张脸更加恐怖吓人。如今再看倒是同林氏长得完全不一样,刻薄瘦干的脸,高耸吓人的颧骨,十足一个陷入疯癫的婆子。 昌其侯又被吓到了,再也顾不上爵位会不会被夺的事。他不知道那箱子里是什么东西,闻到那腥rou焦糊气味脸色发白。 焦糊气越来越浓,还有沾在他身上的那些香粉气,两种味道合在一起混出另一种奇怪恶心的气味,他哇哇呕吐起来。 宣平侯露出十分嫌弃的眼神,离他远远的。 林氏推着顾氏,“你快去看看侯爷,他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顾氏无奈,“我还是扶着母亲吧,侯爷应该没什么事,想来是昨夜同向氏给的那几个女子闹得晚了些。” 林氏脸色一黯,心知儿媳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她大难不死,心知经此一事之后自己怕是不能再以婆婆的身份拿捏儿媳半分,不由得心情复杂。 那边向氏还在疯狂大叫,如果不是被捆住手脚怕是要冲到火中去抢夺那些东西。她一时哭一时笑,在火光之中那张脸更是恐怖吓人。 “向氏,你的女儿呢?”裴元惜突然大声问她。 “女儿?”她怪笑起来,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似的看向林氏,“夫人,你说我的孩子去哪里了?你这个毒妇!那可是侯爷的骨rou啊,你灌了我绝子汤将我卖到腌臜之地。可怜我落了胎身体还没好就被那些人给…我好恨哪!” 林氏干瘦如干尸的脸上终于有了侯府老夫人的威严,“你这样的人不配给老侯爷生孩子,我只怪自己当时心慈手软留你一命,才让你作恶多年。” “嗬…夫人又摆起架子来,怕是忘被我关在箱子里吃喝拉撒都身不由己的日子。我也恨自己心慈手软,干嘛非要你亲眼看到我风风光光的样子。我真应该直接杀了你,总好过现在你又重新抖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