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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对他又做了什么?” 他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枚手环。 郁承期回神看过去,眸中蓦地变了变色。 江应峰见他的神情,便知果然如此!手指骨节攥得用力,捏着那枚即便是被熔炉烈焰炙烤,也没能融化掉的手环,心头怒火中烧,“啪”地一声扔在郁承期的面前。 “尊上还有何脸面来质问我山海极巅?”他一拂衣袖,神情不怒而自威。 “顾仙师曾经怎么待你,而你又是怎么对待的他?” “他甚至在临死之前,还不忘了为你这个孽徒开脱洗罪,说这一切错不在你,说他信你!我说他优柔寡断,难道错了吗?!” 郁承期眼瞳微缩,心头像被针扎了似的,骤然刺痛。 “他的遗言如今还在让清殿里挂着!” “尊上。”江应峰声如洪钟,句句震得人神魂撼荡,“你可敢亲眼去看一看?!” …… 顾怀曲的那段遗言,是用灵力凝成的虚浮字迹,在让清殿里不起眼的飘浮着,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快要消失了。 江应峰不许魔众踏入山海极巅,只让郁承期一人进了让清殿。 郁承期抬起头,看见墙边熟悉的淡金色字迹。 上面写道—— 我自幼长于山海极巅,受诸多师长所感,虽无撼世功平,然扪心自问,已无遗憾。 细思此生,唯有两者,愧对无颜。 一为宗中师长。多年抚育之恩,无以为报,而今一时欺瞒,不敢求谅。 二为座下弟子。平生疏于相交,所知甚少,反而隐瞒颇多,是我枉为人师。 谅我此生命数至此,如今唯有寥寥几言,更多无从弥补。 除此之外,仍有一事需提。 当年魔兽入我仙界,虽为冒犯,然未杀一人,可见承期心性本善。若他知我已死,心头恨意可消,两界或许再无动荡之患。 他终究并非经棠,前人恩怨,何苦由他来承。 而今之事,皆是我职责所在,因果随人死,无需多提。 今日一别,魂灵已远,不必来寻。 万望珍重。 …… 看完这段遗言,郁承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口一阵窒紧的疼,甚至听不清耳边的声音。 昏聩之间,只隐约感受到一阵强劲莽撞的风,殿门“彭”地一声被打开!像是楚也和其他几人闯了进来,揪住他的衣襟,崩溃一般质问怒骂,大声地咆哮,眼睛里的血丝狰狞通红。 他头中嗡鸣得厉害,整个心口被掏空了似的无法呼吸,朦胧地听见楚也朝他嘶吼了什么:“师尊……待你……手环……有什么脸面……还是不是人……!!!” 接着他被猛然一推,背后狠狠地撞在墙上。 郁承期脑中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和心脏一样绞紧般地疼,浑身被挖空了一般,薄唇无比惨白。 良久良久,没有做出反应…… 第65章 当年与师尊 郁承期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魔宫的。 直到贺轻侯小心翼翼地来询问他“宫宴是否要推迟”的时候,他终于稍稍从思绪中抽回神来,周身气息阴郁低沉得难以捉摸,好像整个人性情大变,浓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暗暗青影,难以形容的阴沉。 是了…… 宫宴。 他恍惚记起这回事。 出乎寻常的吩咐下去,宫宴照常举行。 当晚。 魔宫大殿灯火通明,华光璀璨,庞大的流光阵将整座魔城映得恍如白昼,各个魔臣满面红光,鱼贯般涌来,第一次正式面见他们的新帝。 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但郁承期却提着剑,在大宴上杀了人。 桌案倒塌了,瓷盏碎裂声刺耳,满盘珍馐美酒洒落一地,酒渍洇湿了贵重的狐毛皮地毯,地毯上溅了大片的血,猩红刺目! 浓重的血腥气在整座大殿中散开。 众人噤若寒蝉,半敞的窗外灌进刺骨的寒意,惊醒了酒意。 他们亲眼看见新帝穿着一袭昂重的滚金黑袍,阴戾的双眸犹如一柄粗暴残忍的剥皮刀,身形挺拔冷漠,提着剑,另一只手掐着某名大臣的脖子,将人活活拎起来,血淋淋捅穿了胸腔。 富丽堂皇的宫宴上,多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直至月上中天,殿里已经血流漂杵。 宴席结束的时候,众人提心吊胆,纷纷如潮水般退散,大殿里熄了大半的灯火,只剩几盏还微弱的亮着。 月色很冷,殿内幽昏难明,空空荡荡。 郁承期还在高高的帝尊宝座上坐着。 衣摆上沾着快要干涸的血迹,手掌覆压在额上,就那么疲惫地靠着,眉眼是散不去的阴戾。 阴暗的光影下,那张面容晦暗不清,融着孤寂的黑暗。 他很想顾怀曲。 那个被人如此对待……还一心庇护旁人的傻子。 幽暗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颤音。 “是徒儿亏欠了你……”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捏着那枚手环。 竟是郁承期与他多年相处以来,身边所带的唯一与他有关的东西。 “师尊……” 他喉间甚至有些哽咽。 一声低语的喃喃淹没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空旷的殿里好像传来脚步声,尽管对方努力放缓了步子,可声音在寂静中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