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警车来得并不及时，没办法, 这是深山里头, 最近的派出所离这儿也得近两小时车程, 警方在电话里了解些现场情况后还要叫吊车, 吊车来得就更慢，高含卉都已经得知了消息, 吊车还没到。 说起来，高含卉能快速得知此事还是因为苗悦畅有意透露——她特意打电话给还在高含卉酒店的北辰工作人员询问是否有高熙的消息，如此一来, 高熙失联的事儿就在酒店里传开，紧接着就有人故意透露给高含卉的秘书，秘书开始密切关注此事，在确认了高熙出车祸之后第一时间告知高含卉。 高含卉得知后，给汪老板打去电话。 不为什么，就是确认汪老板的扫尾工作如何，这从来都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接下来还有硬仗，高彦坤一家没那么容易打发，她要确认此事能被定义为车祸。 然而，汪文赋听说高熙车祸居然很震惊。 高含卉心里狐疑，第一反应就是汪文赋不想跟她说实话。 两人说话驴唇不对马嘴，都对对方有强烈的怀疑，没说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而高含卉放心不下，一会担心汪文赋背着她还做了别的，一会又怀疑高熙是不是真的出了车祸。 她不亲眼看看就无法心安。 于是叫来司机从她去车祸地点。 高含卉到达车祸地点时，警车已经到达，三四辆警车停在路边，红蓝.灯光闪烁不停。 高含卉下车。 她看到了被撞坏的护栏，走到护栏边上往下看，是二三十米深的悬崖，悬崖下面是河面，因为这几天都是雨天，水位上升不少，水流虽然算不上湍急但也不平静。 这一段河似乎挺深，至少高含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下照，并没有发现露出来的车尾，如果汽车从这儿掉下去，那应该已经整辆车都已经沉没。 但就是因为没有看到，高含卉心里还是没底。 她必须亲眼看看，看看沉没的车，看看里面的尸体。 有位交警看到站在护栏前的高含卉，走上前来拦人，“哎你是谁，站这干嘛？快快离开离开。” 高含卉道：“我是高熙的姑姑，接到消息说她出了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交警见是家属，态度变好了些，目光里都是同情，“你……节哀，小心一点，别靠边儿上近。” 高含卉问：“车子确定已经翻下去了吗？” 交警道：“翻下去了，悬崖上有明显的划痕，还掉了些残骸，车子应该已经沉到了水里，但太黑了，又没有专业的工具，还没有找到，已经叫了吊车过来，再等会儿应该能到。” 高含卉皱眉，佯怒道：“你们不下去救人吗？好歹让会游泳的下去看一看啊！万一人在车里还有气呢？因为救援不及时没了命你们担得起个这责任吗？” 交警被无端指责自然不高兴，但因为对方是家属，发生这样的惨祸大哭大闹都是正常的，没跟她计较，耐着性子道：“这悬崖要下去就不容易，没有工具没法从上面直接下去，我们已经有同事从山下在绕着走，那儿像样的路都没有，得徒步在林子里穿，要走下去没那么快。” 他顿了顿，像不忍心，但最终还是实话道：“从失联的时间来看，距离车祸发生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车子都已经全给沉了都看不见，如果他们没能从车子里面自救，现在几乎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高含卉沉默着。 她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但一想到得在这儿装个样子，又赶紧露出悲戚的神情。 这时，高含卉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叫她：“高小姐，你来了。” 声音有点儿熟悉，她回过头来，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她问：“你是谁？” 苗悦畅道：“我是小高总的秘书，我姓苗，这次陪着熙熙小姐过来这边。” 高含卉觉得奇怪，她没有在北辰代表团里面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又莫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也难为高含卉没能想起来，毕竟她只和苗悦畅当面对话过一回，没那么容易就能记住她的声音。 高含卉问：“我怎么没见过你？” 苗悦畅：“我没在昌丰县，也没住在酒店里，我很早之前就到了高义镇。” 高含卉眉尾几不可查地动了下。 她没有问为什么要早早到高义镇来，想来就是跟查她有关，即便她问了，苗悦畅肯定会拿要去西沙村投资的事儿作为借口。 高含卉淡淡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 苗悦畅抿抿嘴，目露哀戚，“现在这真是……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希望高小姐能多帮帮忙，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肇事车辆……这里连监控都没有。” 高含卉：“肯定的，熙熙是我的侄女，在这里出了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这时又有一辆车飞快地开过来，是从高义镇的方向来的，车子在警戒线前紧急刹了车，发出一声很重的刺响，下一秒，驾驶位车门打开，程禹急匆匆下车来。 苗悦畅见到他，立刻上前道：“程先生，您来了。” 程禹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就是苗秘书？” 苗悦畅点头。 在程禹正要睡下时，给他打电话的就是苗悦畅。 苗悦畅问他有没有高熙的消息，她联系不上高熙。 苗悦畅的语气着急，让程禹还真以为高熙和昌丰县那头的人失联，挂了电话后立刻给高熙打电话，结果，也是显示关机。 于是程禹又立刻给周秘书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是周秘书没接。 他再给苗悦畅回电话说自己也联系不上、但是他知道高熙在高义镇住的地址可以去找找看的时候，苗悦畅却告诉他，已经发现了高熙的行踪，高熙出了车祸，车子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程禹听到这话时，头脑都是懵的，耳朵嗡嗡响。 脑袋一团糊浆的状态持续了几秒，程禹就突然想起高熙的那句，“我需要你最真实的反应。” 以及，高熙还说过，“在这样的山路上制造车祸是首选”。 程禹脑子里就出现一个声音：这就是高熙的计划吧？这一定是计划吧？ 电话那头苗悦畅在说话，声音似乎都带了点哭腔：“抱歉这么晚打扰到您，如果您方便，能不能来帮帮忙？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警察还说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这么晚吊车都不一定叫得到，这救援真是太慢了。” 程禹一颗心悬在半空，“那个，真的出车祸了？你能不能给我个实话？如果这是演戏，好歹跟我知会一声吧？我也不是不能演……” 他现在殷切地希望着这就是计划中的一环，只要能听到苗悦畅承认，他绝对会很努力地把着急上火的样子演出来。 然而，苗悦畅在顿了一下后，突然就发了怒，道：“程先生！这种事情我能开玩笑吗！我以为你跟熙熙小姐的关系不错才会把此事告诉你！才会想要找你帮忙！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苗悦畅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只留下冷得可怕的“嘟嘟”声。 程禹拿着手机，愣在床上坐了几秒后，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从床上跳下来，抄上衣服就往外跑。 有村民看到冒着雨匆忙往外跑的程禹，赶忙叫他：“小程啊，你这急急忙忙地要去哪儿啊？这还下着雨呢，我给你拿把伞啊！” 程禹却像没听到一样，只飞快地往外冲，冒雨跑到车旁开门上车，然后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村民。 车上，程禹还自言自语地默念着，“这特么一定是演技……全是演员……这群人都是演员……一定是演技……” 在开车时，他也没停下给高熙拨号，但高熙的手机一直关机，而周秘书的，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而程禹把车开出西沙村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连苗悦畅说的车祸地点在哪都不知道，于是又打电话给苗悦畅，幸好苗悦畅还肯接他电话。 程禹问她：“你说的车祸在哪儿？” 他现在只希望苗悦畅报不出地点，报不出地点就说明就是个假车祸，骗人的。 但苗悦畅很精准地报出了地点，甚至把定位都发到了他手机上。 程禹在心里说，他们肯定做戏做了全套，刻意制造出了一场车祸。 因为从西沙村出发到车祸地点会经过高义镇，所以程禹到高义镇的时候还是去了他下午才离开的高熙临时住所。 没有找到人，下午这儿算上周秘书和保镖还有五个人在，现在这儿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高熙晚上出去办事，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可是车祸地点在今天他们从昌丰县出发过来的那条路上，高熙没道理这么晚返回吧？ 不，一定是演戏，这铁定是演戏。 是高熙故意演的。 程禹如是想。 这一路过来，程禹就在这样的天人交战里。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戏，但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 因为苗悦畅电话里的情感太真实了。 所以，在程禹见到了苗悦畅确认她就是苗秘书之后，就急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其实还想直接说“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吧是计划就赶紧告诉我别搞我啊”，但他很快就看到了苗秘书身后不远处的高含卉。 高含卉已经到了。 于是程禹把话给咽了回去。 苗悦畅垂着眼，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满脸的悲戚，“警察已经到了，但是吊车还没到，还没能把车拉出来，从这里又没法直接下去，有警察在往山下绕，到现在都还没有下水救援。” 程禹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看看苗悦畅，又看看高含卉，脸上眼里的着急根本掩盖不了。 高含卉看在眼里。 程禹其实有很多话要问，但碍于高含卉在场，他只能硬生生憋着。 而苗悦畅也没有给他问太多问题的机会，她率先道：“程先生，我知道这段时间您和熙熙小姐一直有联系，您知道她出事前都在做什么吗？据我所知，熙熙小姐是因为见了一个人，所以要连夜往高义镇来。” 程禹愣了下。 他听出了问题。 连夜，往高义镇来。 明明不是这样，他们明明是早上就出发了。 程禹看了眼苗悦畅，又看了眼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的高含卉。 高含卉看着面露狐疑的程禹，问：“怎么了？” 程禹的演技是真不太行。 苗悦畅没有理会高含卉，继续问程禹：“熙熙小姐是见过一个人的对吧？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我不相信熙熙小姐会这么不凑巧就出了如此严重的车祸，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熙熙小姐最近一直在查一些事情，我觉得这车祸与那些事情有关。” 高含卉眉头一跳。 而程禹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恍然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对对，她是见过一个人，还拍下了视频，她有发给我，我给你看。” 高含卉心头不祥的预感更甚。 居然有视频。 这事儿要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