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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驾上有秘书在忍笑,姜奈白莹莹的耳朵微微泛起红,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刚才在电梯前,一副谢阑深不点头答应,就不让他走的模样,要是不知情的人路过,还以为她是个要不到糖果吃,就红了眼圈的小孩。 姜奈没再开口说话,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前排几位秘书也过于沉默着。 她借着那一缕光晕,眼睫下的视线悄然看向了另一侧座椅上的男人。 在这寂静的下雪天里,莫名地像极了当年与谢阑深初遇时的场景。 是她十六岁的时候。 那年冬日,父亲迷上炒股赔的血本无归,公司负债千万,最终走向跳楼这条不归路。 被好心路人送到医院,也来不及抢救了。 她从医院出来时,积雪已经漫到细瘦的脚踝处,迎着凛冽的寒风,走一步一个脚印子,她却不知道家在哪里,最终在路灯下安安静静地蜷缩着,把下巴埋在了围巾里。 天很暗,谢阑深是这时候出现,将她从雪地里捡走。 清楚地记得,他那时还是个清隽的少年模样,打开车门缓缓走下来,低头去看她,伴着细雪落下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奈。” 她心中默念,抬起脑袋,对视上他的瞬间。 那乌沉沉的瞳仁里藏着无尽的旋涡,仿佛是要把她卷进去。 当时的她,完全是被这双看人极深的眼眸蛊惑了心智。 才会大胆地,不问姓甚名谁,年龄以及家境情况,义无反顾地跟他走。 回忆渐止。 姜奈长睫微动,忍不住地看向谢阑深,心中有个疑问盘旋了很多年了。 当年……他究竟为什么会捡她回家? “想什么?” 许是明目张胆地盯着太长时间,引起了谢阑深的侧目望来。 在路途上,他极少说话,喉咙溢出的嗓音听上去带着一点沉哑,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姜奈唇微启,声音很轻很轻地回了句:“想起了以前的事。” 谢阑深没有立刻问是什么事,那张脸庞寡淡的表情分辨不出情绪。 随着多年岁月沉淀之下,他看起来比年少时期更加的高深莫测了。 姜奈渐渐低下头,暗黄的灯光勾描出她美丽又极小的侧脸轮廓,细密的眼睫还颤抖几下,一向在娱乐圈出了名性格平静的她,遇见他,还是像当年那般不经事,没理由的感到紧张兮兮。 过了会,她鼓起勇气去看他,自顾自地往下说话:“当年要不是你收留我,供我上舞蹈学院,恐怕我现在也不可能成为挨家挨户都知晓的大明星,我好像从未跟你说声……谢谢” 车内,前排的几个西装革履的秘书都在竖起耳朵听。 唯独谢阑深没接这话,也不知是……听不得她话里的哪个字了。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金色钢笔,锋利的笔尖倏地停在文件的白纸上,眸色深敛,看了两秒纸上一道极深划痕后,若无其事地合上。 姜奈猜不透他的想法,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白皙的指节颤颤弯起。 那个谢字,从唇间悄然的滑过。 又觉得区区两个字极轻,太不显诚意。 她别开眼,看向了车窗外。 没想到时间流淌的这么快,要到机场了。 安静一秒,谢阑深薄唇轻扯,吐出的字字都极为简单:“你对现在生活满意吗?” 姜奈回过头,内心故作轻松地说:“挺满意的,今年把父亲生前欠下的债务还清了,接的戏都拍完了,还拿下了一家高奢的新代言……什么都很好。” 谢阑深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低低重复她最后的那句话:“很好。” 抵达机场后,外面雪已经停了。 航站楼大厅处,谢阑深让随行的秘书团队先行一步,周遭的人群涌动没有影响他气定神闲般的站定在原地,看了姜奈两三秒。 她还没开口前,谢阑深微沉的嗓音叮嘱道:“司机会留下送你回去。” 这一句话说完,他视线依然停留在她的脸蛋上,扫过白净眉眼,以及抿了又抿的红唇。 姜奈只顾着点脑袋,声音卡在喉咙里。 直到谢阑深低头去看腕表时间,登机还有三分钟,很迟了。 告别后,他薄唇说了什么,姜奈此刻脑袋放空是记不住的。 看着谢阑深修长的身影,走向安检口,很快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似乎是如梦初醒般,就在这刻,姜奈做了个从未想过的决定。 她拦下路过的一位及肩短发的女生,慌慌忙忙借了一根圆珠笔,踩着细高跟,很快就追上了谢阑深。 “谢阑深!” 姜奈手指用力地抓住他的袖口不放,也顾不得他会是什么反应,语气很快地说:“给我一分钟,让我把话说完……” 谢阑深停下脚步,锁着她,嗓音压得低:“别急,我还在这,听你慢慢说。” 姜奈尽量让自己情绪平静些,红唇说的话听上去有点语无伦次:“谢阑深……无论发生了任何事,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你的恩情……如果有下次,你还来申城,请告诉我可以吗?” “我的手机号是。”姜奈这辈子从未这般邀请过异性,问人借了笔,却忘记借纸了。 她终究是紧张的,紧张到指尖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