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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之国 第313节

    王宵猎点头:“不错。尤其是岳飞军中,是他自己来的,已经住了些日子了。”

    刘子羽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刘子羽出去,汪若海道:“宣抚,是否先给刘子羽火炮?只怕开了先例,以后各军拿了钱来,却拿不到炮,会有意见。最好是让刘子羽也等一等,给大家做个榜样。”

    王宵猎摇了摇头:“参谋,我们的炮,是给各军打金人的。只要钱到了,炮立即给。就是制不出来,先把我们用的炮给出去,也是要给的。此事不要争论,没有什么可说的。”

    汪若海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在这种事情上,王宵猎确实是大公无私,别人挑不出刺来。

    刘子羽出了河南府衙,停住脚步,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过了一会,叹了口气。

    看得出来,王宵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要给钱,立即给炮。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甚至要把自己军中的炮给出去。作为大宋的臣子,王宵猎可谓仁至义尽了。

    只是,王宵猎仁至义尽,其他的将领做好准备了吗?刘子羽摇了摇头。

    上次在军校待了挺长的时间,刘子羽知道王宵猎是怎么训练军队的。只是回到西北后,说起王宵猎的方法,刘子羽受到了诸将的嘲笑。都说按照这种方法,将无法带兵,更不要说指挥作战了。

    至于王宵猎军队的战绩,诸将都视而不见。真正提起来了,都说是军校纵然是那么教的,绝不可能那么带兵。开玩笑,现在都指挥不畅,像王宵猎那样,诸军还怎么指挥?

    回到驿站,刘子羽随便吃了点,倒头便睡。

    直到傍晚时分,岳飞等人才回到驿馆。听说刘子羽到来,岳飞想来拜见,刘子羽却沉睡未起。回到住处,岳飞一个人坐着,觉得百无聊赖。

    其余的人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岳飞戒了酒,是惟一清醒的。在这样的时刻,岳飞却想找个人一诉衷肠。

    搬了个交椅,岳飞来到院子里的大银杏树底下,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夕阳。

    夕阳洒下无边的霞光,红蜻蜓在霞光之中飞舞。岳飞在交椅上,看着眼前的风景,若有所思。

    王贵想凑齐所需的银钱并不容易,徐庆到现在都没有来。在各大将中,岳飞一军新近独立,是最没有钱的。现在诸军聚在洛阳,想说服王宵猎单独给自己优惠,基本没有可能。

    唉——重重叹了口气,岳飞只觉得自己心思格外沉重。

    第二天一早,王宵猎便派人与刘子羽去看炮。其他人闲来无事,一起跟到炮场。

    看到炮场的棚子下面排着一门一门火炮,足有五六十门,众人一起拥上前去。

    摸着内外打磨光滑的火炮,王德连连赞叹:“原来这就是火炮!王宣抚这里已经铸出来,单等运出去了!说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炮,果然不是虚言!”

    田师中道:“有炮造出来就好!说好的一手交钱,一手交炮,就怕钱到了却交不了炮!”

    张俊是所有的人中银钱最为宽松的,只要愿意给,很快就可以把钱送来。田师中一直担心,自己的钱到了,王宵猎却找借口不交炮,到时可就麻烦了。

    解元仔细地研究了火炮,对刘子羽道:“这些火炮新制出来,参议最好试一试炮。”

    刘子羽道:“也对。试一试火炮,才知道威力如何。”

    命令手下上前仔细研究,怎么装药,怎么装弹,怎么点火,讨论得热火朝天。

    宋炎冷眼看着众人,也不说话,任他们在那里讨论。

    最后,刘子羽来到宋炎面前,道:“主管,这炮还是要试一试。不试,终究是心里没底。”

    宋炎道:“参议看中了哪一门,便就拖出来,到炮场试炮。工场的后边有炮场,专门用来试炮的。”

    刘子羽道:“不能每一门都试吗?总要全部试过,才能安心。”

    宋炎一口回绝:“参议,试一次炮很贵的!你买二十多门,最多只能试两炮。再多,就要额外掏钱了。”

    刘子羽听说要掏钱,不由愣了一下。道:“这里二十多门炮,我掏了几万贯钱,试几炮怎么了?”

    宋炎叹了口气:“参议,宣抚不赚你们的钱,但也不能让我们亏钱不是?几万贯钱,你觉得很多了,但在我们这里实在是不赚钱。参议要试炮,只能自己掏钱,买火炮、炮弹之类。”

    刘子羽看宋炎的样子,不像是撒谎。想了想,只好道:“先试两门再说,看看样子。”

    宋炎道:“参议到里面挑两门出来,我们好拉到试炮场去。火炮测试我们有专门的程序,有专门的人员,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还有,参议带的炮手,一起跟着去。”

    刘子羽摇头叹了口气,到火炮里面挑了两门看着亲切的。看着宋炎派人,用三匹健骡拉了。与众人一起,到了旁边的试炮场里。

    第766章 官员要学得统计学

    制炮工场的后面有专门试炮的炮场,甚是方便。而且测试手段齐全,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的。刘子羽的炮拉到这里,便被安排在炮位上。

    其实试一门炮花不了多少钱,无非是火药、炮弹,炮弹还可以回收重铸。问题是制炮工场已经试过了,再试没有必要。不但是试炮,工场制造火炮的时候,还要检查密封性、致密性、铸造缺陷等诸多项目。这些项目的检查,跟来买炮的将领讲不明白,试炮的时候又不能拉他们来看。所以对将领们要求试炮,工场的人是很讨厌的。

    河南府衙,王宵猎的官厅里,陈求道、陈与义、汪若海与王彦几个人团团围座。中间的王宵猎放下公文道:“今天没有什么事,我们讲一讲虚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我想得也不成熟,所以一直避免讲。但现在看来,不讲是真地不行了。对于我们的官员、军官,不讲清楚这个问题,很多工作就不好做了。”

    说完,吩咐给士卒给每个人上了茶,自己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王宵猎道:“最近一些日子,一部分官员补充了下去,以前的官员也提起来一些。怎么施政,成了一个大问题。我是主张官员要学一些案例,从别人的施政中学习施政。但是,我们时间太短,机构简陋,案例的数量实在不够。案例这个东西,需要时间久,案例多,才便于学习。如果少了,跟条例相比又有什么不同?”

    陈求道道:“这有什么办法?只能慢慢地学习,慢慢地积攒。”

    王宵猎叹了口气:“可官员等不得。他们现在就要施政,就要想出办法来。”

    汪若海道:“实在不行,就先加强条例,让官员按照条例办事。”

    王宵猎道:“这也是个办法。施政本来就有两种。一种是按照条例,按照命令,按照上级的指示来。只要没有违反上级的指示,都不算错。另一种方法是官员根据本地情况,具体决定该怎么做。即使有上级命令,官员也可以按照实际情况执行或不执行。前一种方法,我们归于吏;后一种方法,我们归于官。但实际上,官和吏怎么分得清?官有时候要做吏的事,吏有时候也要做官的事。但对该官员处理的事情,一切归于条例,还是不好。理想的情况应该是,由于案例太少下面感到迷茫的时候,多由上级指示;等到案例增多了,指示暗暗减少。但理想归理想,终究不是现实。”

    说到这里,王宵猎捡出几份公文,随手翻了一下。道:“但现在啊,下面的官员越来越把我说的话当成条例。这些州县上来的公文里,动不动就是宣抚说过,或者是宣抚是这样做的。这样怎么能行呢?”

    陈求道道:“这也是官员试着理解宣抚的意思,才这样做的。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会明白。”

    王宵猎摇了摇头:“参谋,你不要骗我!时间长了,他们只会试着猜我的心思,尽量迎合我而已。什么时间长了就会慢慢明白,骗鬼罢了!这种势头必须要扼止住,不能任其滋长!”

    陈求道低下头,再不讲话。

    其实很多时候陈求道也不知道王宵猎的意思。只是时间长了,慢慢明白王宵猎要表达的意思。虽然这种意思让陈求道说,他也说不清楚。

    王宵猎又何尝不知道手下是这样?不管是陈求道、陈与义,还是汪若海,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只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虽然不理解,也大差不差,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就很好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找得到志同道合的人?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慢慢地改造社会。在改造社会的过程中,慢慢成长起来新的人才。这些新的人才,才能慢慢靠拢王宵猎的思想。

    这样说,并不是说王宵猎多么聪明,什么都看得透。而是说,王宵猎要改造社会的思想,把高高在上的天命拉下来,与人民相结合。王宵猎只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却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该怎么做,需要人民的实践。

    王宵猎道:“我一直说,官员要学一点统计学,要懂得统计学的原理,要学会用统计学来管理社会。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真正听进去的官员却不多。要解决官员惟上是从的问题,最根本的,是要他们会真地管理社会。”

    说到这里,王宵猎喝了一口茶水,理了理思绪。

    把水杯放下,王宵猎道:“我们这个世界,是统计学的世界。或者说,在现阶段,是统计学的世界。我们遇到的一切事情,都是基于统计学。而不是说,由于我们掌握的事实有限,不得不用统计学的方法。统计学不是方法,而是在描募真正的世界。当然,这不是说只有统计学才能描述我们的世界,而是说统计学描述的世界,更加接近真实的世界而已。其他的方法,与统计学相比,也一样能描述真实世界。”

    这话说得非常拗口,王宵猎也不知道三个人能够听明白不能。

    实际上,这话说出来,陈求道三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王宵猎说的是什么。

    文明总是带着自己的印迹。这个印迹,人们经常忽略,只是偶尔回望自己所走过的路,才募然发现,印迹一直都在,不曾消失。这个从不消失的印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哪怕面目全非。

    了解了这一点,才能理解为什么欧洲文明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因果律,为什么会认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因为欧洲文明的形成,与宗教分不开。不要执着于哪个人是不是上帝,哪个人是不是上帝之子,而要明白其中的核心是上帝创造了一切。当上帝伸手轻轻一点,一切就都已经是安排好了的。

    所以牛顿一生的主要精力是在研究神学,爱因斯坦会说上帝不会掷骰子,量子理论会如此地说不明白。这是欧洲文明的印迹,哪怕是科学,同样也带着他们独有的印迹。

    如果工业化是在中国先发生,科学是中国人最早突破的,那么科学的道路会不会是相同的?当然不会。越是在开始的阶段越类似,越到后面越是不同,直到与我们熟知的科学面目全非。

    我们总是认为,世界就是这样被认识,就是应该被这样认识,科学的道路是唯一的。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世界被认识的方法有很多种,面貌也是多种多样,甚至换一种认识方法就让人大吃一惊。

    很多人忘记了宇宙大爆炸只是假说,对宇宙的理论只是猜测,是在现有条件下建立起来的理论。实际上人类连银河系如何运作,怎么聚集起如此巨量的恒星,怎么保持目前的运动状态,都是不清楚的。

    实际上人类很多机器用上了计算机,实现了智能化,甚至在幻想机器人和人类的大战。然而,在机算机领域还不能创造一个真正的随机数,模似出真正的随机过程,无法真正模拟真实世界。

    而真实的世界,是符合统计学规律的。任何精确的计算,并不符合真实的世界。或者说,按照人类目前认识世界的方法,只有统计学才比较符合。

    如果让王宵猎写一部关于未来的科幻小说,天马行空各种可能性都有。妖、魔、鬼、怪不稀奇,神仙、天庭也可能有,地府冥王更是常见,惟一不可能的是太空船殖民。正是因为这是根据现在的技术路线最有可能出现的,恰恰就是现实中最不可能的。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只有天知道。

    在最科学的自然科学领域只是如此,在最不科学的人文领域,又怎么会是例外?实际上穿越回古代,前世的很多知识有用,最没有用的恰恰是你以为知道的历史方向。

    看着三人的表情,王宵猎道:“官员要知道怎么以统计学的观点看待世界,还要知道怎么以统计学的知识来管理世界。我们的世界,很多事情可以表现为统计规律。但这些规律,是随着时间而改变的。譬如说人类好赌,但到底有多好赌呢?如果把这表现为一条曲线,管理严了可能又高又陡,管得松了可能会平缓。是不是可以说人类好赌的多少跟管得严不严直接相关?恐怕不是这样的。管得太严,可能把真正好赌的人全部去除了去,反而又会平缓了。而如果管得太松,则可能好赌的人无所顾忌,又变得又高又陡了。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知道怎么做很正常,但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时间久了,依靠大家的力量,慢慢积累智慧,积累经验。”

    汪若海点了点头道:“我们明白宣抚的意思,自会努力。”

    王宵猎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古怪。一些办法在有时候简单易行,而且行之有效。但过了这一段特定的时间,就反而变得不行了。比如现在,我们直接用命令的办法要求下面的官员怎么做事,是最有效的。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这样做就不行了。而要改变做法的时候,就发现下面的官员养成了惯性,必须要上面下命令才行。我们现在只是缺少官员,政事没有那么急迫,还是不要用这种短视的办法。”

    陈求道等三人点了点头。

    虽然前面王宵猎讲的三人不明白,但是总能理解王宵猎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很事情就是这样做的。不明白有什么关系?只要王宵猎讲的能跟事实相符,有效果就行。

    第767章 请客

    刘子羽把火炮运走,岳飞终于等来了徐庆。

    王贵想尽办法,凑出了三万八千两白银,由徐庆带来。进了洛阳城,徐庆径直来驿馆找岳飞。

    看着随从从车里搬白银下来,岳飞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可算是来了!这些日子,我等得心焦!在洛阳等了许多日子,看看防秋将至,我如何待得下去?”

    徐庆道:“王都统费尽心思,才凑出了这些银两。唉,为了凑银子,军中的粮草还要另行筹措。”

    岳飞道:“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至于粮草,总会有办法的。”

    当下安顿了徐庆,岳飞急急带着银子,到了河南府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倒是干脆。

    王宵猎没有在衙门里。汪若海安排了交接火炮的人以后,对岳飞道:“观察已经在洛阳城住了不少日子,今日得偿所愿,可喜可贺!”

    岳飞苦笑:“为了这些火炮,我军中的粮草今年冬天还没有着落。有了火炮是喜,要寻找粮草是忧啊!”

    汪若海一怔:“观察的粮草困难?这怎么行!今年随州一带的粮草没有北运,若有可能,倒是可以借给观察。”

    岳飞听了大喜:“真的?有随州的粮草,助我渡过青黄不接的时候,必加倍偿还!”

    汪若海道:“随州还有余粮。不过能助观察多少,还要算过了才知道。此事不急,从长计议。”

    岳飞兴奋得连连搓手。想了想道:“只是收火炮的时候,宣抚一定要见到现钱。现在要支援粮草,是不是——”

    汪若海笑道:“生意是生意,支援粮草是另一回事,不相干的。宣抚前些日子还说起,观察新成军,必定有许多艰难的地方。若是能帮忙,就不该小气。”

    听了这话,岳飞一时无语。说是要钱的也是王宵猎,说不小气的也是他。

    离了河南府衙门,岳飞带着徐庆急忙赶到炮场,把火炮装车。一切收拾妥当,终于放下心来。当天夜里,在驿馆设筵,请王德、解元几个人。一起在驿馆住了这么多日子,也是缘份。

    一轮红日西垂。在驿馆岳飞住的小院里,摆下了一桌筵席。

    田师中最早赶到,向岳飞道贺。道:“在驿馆里住了许多日子,观察今日得偿所愿,实在可喜可贺!”

    岳飞感慨地道:“是啊!这些日子着实难熬!我不像张相公一般,手中无数金银,火炮再贵也难不住他。我军中全部金银都搜刮了一遍,也只有三万多两,还差着一半呢。”

    田师中道:“王宣抚有个好处,什么时候拿钱来,什么时候拿炮。观察只是晚些日子,炮不会少了你的。”

    两人在张俊手下的时候份属同僚。虽然关系并不怎么好,好坏有些交情。特别是田师中是张俊心腹,岳飞又是个会来事的人,格外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