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之国 第322节

    崔青唱诺，快步去了。

    过了一会崔青回来，叉手禀报：“回宣抚，是几个赌徒打闹。地上的一个叫歪脖子宋四，因在赌场使诈，被追了出来。他也没什么钱，是以被推倒在上，几个大汉狠揍。”

    “洛阳城里还有赌场——”王宵猎喃喃道，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宵猎道：“走吧。”

    路上遇到了这一件事，王宵猎的兴趣全无。到了园林司，叫了主管来，陪着自己的林夕游览。

    园林司里王宵猎最得意的一件事，便就是用玻璃建了几个暖房。今年用暖房养了些牡丹，准备春节的时候用来欣赏。以后园林司会建更多的暖房，用于研究作物。

    虽然玻璃在富贵人家已经不算罕见，林夕见到暖房还是新奇不已，在那里转来转去。

    王宵猎道：“此物甚好。我想在府衙里建几个，种些蔬菜。这样哪怕到了冬天，想吃绿叶菜也不难了。”

    林夕惊奇地道：“这里面还能种菜？有什么好处吗？”

    王宵猎道：“这里面暖和，在冬天也可以种夏天的菜。你想，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还能吃韭菜、芹菜，是多么地难得！要不然，玻璃何等珍贵，这样建房子岂不可惜！”

    林夕点了点头：“是挺可惜的。我家里建房子，今年才在客厅和书房用了玻璃，其他房间还舍不得呢！”

    王宵猎道：“玻璃虽然珍贵，也不至于那么的贵。过些日子，把你家的房间全部装上玻璃！”

    林夕听了笑道：“我阿爹可舍不得。若你去装，他肯定是要你折成现钱的。”

    王宵猎道：“我这个岳丈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不过，我的钱有，再说我们买玻璃比别人便宜，不碍事的。”

    像这些事情，王宵猎一直坚持自己付钱。不过他的身份在那里，就是付钱，也比市价便宜得多。再加上各种各样的优惠，一样的东西，王宵猎就能用最便宜的价钱买到最好的。

    这跟用公家的钱是不一样的。用公家的钱，经手的人都是价钱越贵越好，不用考虑花钱多少。价全贵了，经手的人也能从中捞到好处。

    见林夕的兴致很好，王宵猎便不急着回去。转了一会，拿主管帮一张桌子，在空地里坐下。叫过崔青来，王宵猎道：“你带几个人，到今天赌徒打架的地方。查一查那里到底住了多少人，以什么为生，有几家赌场，还有多少家官府允许的地方。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崔青道：“宣抚要管，何必如此麻烦！只要封了他们的赌场，还到哪里闹去！”

    王宵猎摇了摇头：“事情不是这样做的！你要明白，为什么赌场开在那里？白天打架稀松平常？河南府必然不是不管，应该是管为了。为什么这样？这就是要查明白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是做什么的。觉得乱了就用重典，只能治一时而已，解决不了根本。”

    崔青叉手唱诺。

    王宵猎叹道：“说实话，我不想让你们做这种事。地方有事，地方官应该想办法才是。但是呢，经常地方官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被上面知道了又不好交待，便欺上瞒下。做地方官不容易，这都是难免的。”

    崔青点头称是。

    王宵猎道：“我们要想出个办法来，不让地方官这么为难才好。还有，我兼着河南府知府，地方上的事正我的职权内。地方不太平，也是我的责任。”

    崔青道：“宣抚兼知府，不过是常例而已。”

    王宵猎笑道：“是常例，但不做事可是为行的。许多事情，判官和录事参军不能做主，是要由知府决断的。”

    虽然做为河南知府，王宵猎确实不怎么管平常的政事，都是交给几个手下。但有的事情，属下是没有权力做出决断的，必须要他这个知府出面。

    第787章 骗子

    当天回到住处，王宵猎喝了一点酒，早早歇息。新婚的生活丰富多彩，自然跟平时不能比。

    第二天到了官厅，处理了一些公文后，王宵猎专门挑城内治安的公文来看。看了一会，心中大致有数。

    像园林司附近的地方，主要是最近搬入了一些逃难的百姓。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资产，没有生计，让河南府非常头痛。虽然作为宣抚司的驻地，河南府花了不少钱，在附近施粥送衣，但解决不了根本。

    放下公文，王宵猎站起身，看着窗外。

    已经是初冬，寒风起来，天气明显更冷了。亲兵正在忙着修火道，官厅要开始生火了。

    树上的叶子已经凋落，变得光秃秃的。唯有几株松树，依然保持着一身翠绿。种的一片牡丹剪去了枝条，只留了地上的一小段树桩，据说这样来年才会长得好。

    看着初冬的景色，王宵猎思考着城中的治安，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王宵猎曾说，官员要懂一点统计学，要学会用统计学的方法来处理社会事务。现在想来，这是对的。

    社会上的各种事务，到底是怎样的面貌呢？简单说，虽然社会上的事情是由一个一个的人完成的，但是却表现出统计规律。为什么会这样？王宵猎说不清。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怎么能说得清呢？人类还是知道得太少，不知道的太多。

    对世界上的事物，人类会去测量，会形成定义，也会形成各种理论，会去相互交流。在测量的时候，人们会得到一个测量值，去近似真正的值。真正的值是多少，人类永远不知道，知道的只是测量出来的值。在这个时候，如何看待这一个测量值，便就成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西方文明认为的一个问题。

    这就是他们说的理性。一个测量值，还有一个真实值，到底哪一个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

    中国人讲道。道的特点就是我明白道的存在，但不知道这个道是什么样子。就像我们测量一个物体，测量温度会得出一个值，但这个值永远是近似，用的手段越精密越接近真实的值。但是物体在这里，我知道肯定有一个真实的温度值，只是我测不出来，只能无限近似罢了。

    依托在这些测量上面的定义、公式、原理等等，都是一种近似。只是有的近似更精确，有的近似则更加粗糙，有的则是纯粹的胡说。我们不知道的，在本质上它们是什么关系。

    说中国是一种不同于西方的文明，就是因为我们承认道的存在，而不承认纯粹理性的存在。虽然有的人满嘴讲着纯粹理性，但却不知道纯粹理性的由来，到底是什么。

    根本来说，依据我们现在知道的，世界是量子化的。而在另一个方面，这一个一个的量子，却表现出来某种规律性，符合统计学的规律。为什么？不知道。

    社会也是一样的。是由一个一个人所组成，但是在社会学上，却表现出某种社会规律。最根本的，到底是组成社会的个人，还是社会学的规律？或者说，二者哪一个更重要，更根本？

    王宵猎认为，社会规律更重要，也更根本。但是，这并不是说单个的人就不重要了。不管是什么科学，切忌做这种非此即彼的判断。在某种情况之下，单个人比社会规律更加重要。

    官员是做什么的？就是掌握社会规律，控制社会规律，利用社会规律，并做出判断的人。官员的施政能力，就看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做好这一点。

    洛阳城内的治安，要符合这个规律。

    所以不能王宵猎见到了赌徒当街打架，就去整顿治安，甚至禁赌、扫黄等。简单地说，赌既然是很多人喜欢的活动，完全禁止没有必要。而是要做好控制，不让赌钱活动影响了正常生活。

    对于洛阳治安，王宵猎更需要知道的是那里住了什么，造成了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住的人面临哪些困难。从解决人们的困难着手，根本上解决治安问题。

    就在王宵猎想着怎么解决洛阳的治安问题的时候，园林司附近的谭家酒楼，后院的一间阁子里，曹同章歪靠在一张木榻上，看前面的歌妓翩翩起舞。

    今天有些冷，歌女穿的又少，起舞的时候冻得瑟瑟发抖。旁边一个弹琵琶的，手指通红，两边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还得强自镇定，琵琶弹得热闹而又动听。

    一曲舞罢，曹同单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跳得也不十分好看，白花我的钱。”

    几个歌女称是。排成一排做了一揖，便自告退。曹同章对一边的孟迅道：“都说洛阳城里的繁华不输行在，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跳得又不好，只在那里发抖。”

    孟迅笑着摇头：“员外不可如此说。洛阳城里，你花一分钱便有一分享受，十分钱有十分享受。最好的歌女自然在玲珑阁、得月楼这些地方。啧，啧，那里面的歌女，要什么样有什么样的。喜欢听曲，有最好的唱曲的。你若是喜欢跳舞，那面有最好的舞女。就是都不喜欢，就喜欢看女搔首弄姿，那里也有天下身段最好的女人。不过吗，那里的价钱可就贵了。不像这里，就是几个姿色平平的来这里混饭吃。”

    曹同章道：“既然有这种好地方，哥哥为何不请我去？”

    孟迅意味深长地看了曹同章一眼，道：“因为哥哥做的都不是正经生意，还是少往那种地方走。”

    曹同章道：“怎么不是正经生意了？赌钱也是官方允许的。”

    孟迅道：“但像哥哥那样赌，诸般手段，官方可就不允许了。这些日子，周围的员外你都见过了，觉得意下如何？”

    曹同章道：“周围的这些店铺，都是新开不久，员外们没有多少钱。为了这么点钱，败坏了我的身份，可是觉得不值。倒是住在李家客栈，日常玩耍的程员外和孙员外，不知道他们的财力如何？”

    孟迅道：“这两个人底细我也摸不透，只怕要费一份心思。”

    曹同章道：“哥哥这几日费点，摸一摸他们的底。这种外地的员外，如果身上的钱多，才好下手。”

    孟迅点了点头：“好！你等我的消息！”

    曹同章听了喜道：“喝茶，喝茶！直娘贼，怎么京城里流行喝散茶？与点比少了许多乐趣。”

    孟迅道：“是宣抚司喜欢喝，官场招待都换成了散茶。百姓吗，自然也就学来了。”

    “哎——”曹同章连连摇着头，但是喝起茶来，却也津津有味。

    第788章 入吾彀中

    程员外就是程庆，孙员外就是孙平，本是江南东路宣州人。说是听说洛阳繁华，来游览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生意机会。在李家客栈住了小半个月，每日里吃喝玩耍，也不知道做什么生意。

    这一日，两位员外从外面玩耍回来，正碰见隔壁的孟迅员外。

    孟讯远远就拱手：“员外安好。这几日不见，两位员在外面找到了大生意？”

    程庆笑道：“哪里有什么大生意！只是这两日都在码头走走，看看有什么机会。”

    孟迅道：“多走一走，机会总是有的。对了，不远处开了一家玉堂春酒楼，听说在宣抚司名下。专一卖两种特色美食。一是火锅。现在这样冬天，面前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细细切了肥羊rou片，下在锅里，蘸了酱料吃，不知道有多么惬意！还有一样炙子烤rou。也是面前一个炉子，拿腌过的rou上去烤，另有风味。看看天色不早，今天我们到里去吃如何？酒楼新开，听说还有优惠呢！”

    程庆和孙平对视一眼，便点头道：“也好，正好我们没有吃晚饭。”

    孟迅大喜。当先领着路，向玉堂春酒楼而去。

    这家酒楼是最先开在洛阳，其他地方并没有分号。本是王宵猎看到了冬天，这个时候没有火锅，便开起了这家酒楼。到底是新鲜玩意，应该能赚钱。

    到了酒楼，早有小厮迎上来。问有几个人，要不要看歌舞，便带到了二楼的小阁子里。

    这个阁子非常小，刚好坐下一桌。旁边有一扇屏风，可以到后面洗手、洗脸。

    小厮满脸堆笑伺候着坐下。便就问道：“客官，要几盘羊rou片？几盘牛rou片？几盘烤的牛羊rou？”

    孟迅道：“不瞒哥哥，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一切不熟。要怎么点菜，可否价绍一下？”

    小厮急忙道：“这里最是简单，吃的就是材料新鲜。这个锅里，分成两格，一边煮羊rou，一边煮牛rou。待得牛羊rou熟了，旁边有制好的小碟，蘸一蘸就可以吃了。那边的炭盆上面放篦子，烧得热了，可以烤rou吃。拌着葱丝一起烤着吃，着实是别有滋味！”

    孟迅道：“一盘rou有多少？”

    小厮道：“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可以两盘，一盘六十文。如果饭量大，可以要三盘。”

    孟迅摇了摇头：“我们三个人，不就是六盘了？想多吃几种rou，却是不行。”

    小厮笑道：“你们点了来，可以你吃半盘，他吃半盘。你们三个人，差不多可以尝全了。”

    孟迅猛地一抬头，道：“说的也是。那便羊rou、牛rou都来一点，算够六盘就行了。”

    小厮道：“我们还有萝卜、茼蒿等菜，要不要也来一点？吃菜解腻。”

    程员外笑道：“不过吃几盘rou，哪里来的腻？只管上rou就好了！”

    小厮答应，飞快去了。

    孟迅摇了摇头：“吃rou还有腻的？这个小厮不解事！”

    说话间，rou端了上来。小厮拎过一个炭盘，在火锅和篦子下加了炭。道声得罪，躬身退了出去。

    孟迅研究着火锅，与程员外和孙员外商量着怎么用。旁边的篦子倒是简单，rou放上面烤就是。

    不一会火锅里面的水滚起来，孟迅挟了一筷子羊rou烫得熟了，放进嘴里。嚼了嚼摇头：“这rou没一点味道，如何吃得？这店家只会坑人！”

    程员外涮了rou后到旁边的碟里蘸了一下，吃后笑道：“店家说吃时要蘸一下碟里的料，味道自然不同。这吃法虽然怪异，却也别有风味！”

    孟迅学着程员外的样子，蘸了料后，入口鲜香，便赞不绝口。

    有了火锅的例子，篦子烤rou几个稍微练习了一下，用起来便熟练无比。

    到了冬天，洛阳天气寒冷，不适合在外面吃烧烤之类了，在屋内吃这小火锅却是正好。热气腾腾，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说着话，一边喝酒吃rou，岂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