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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金记 第35节

    船上是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就守着这只船过活。

    老人醒得早,一边捶着满是旧伤的身躯,一边一搭一对的说话。

    “还以为夜里那场雨会把船打翻呢!谁想还能活到今天。”老太太窸窸窣窣地穿衣。

    “咱们这两把老骨头龙王爷也不稀罕,呵呵,想快点投胎也难啊!”老爷子开启了玩笑。

    “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天是一天吧!”老太太起了身。摸索着从粮食罐子里拿出吃剩的饼子:“就着冷水吃一口吧!咸菜还有,不过也得省着吃。”

    “我坐到船头吃去,你上船尾吧!”老爷子咳嗽着说:“发了水了,说不定会冲下些东西来。”

    他们希冀着能捡些漂浮的物件,哪怕是一块旧布一段木头,在他们眼里都是有用的东西。

    不远处漂过来一个白色的物件,昏花的老眼看不真切,老太太招呼老爷子:“你把搭钩拿过来,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老爷子走到船尾,觑着眼睛看了看说:“像是头猪啊!”

    “真要是头猪咱们也弄不动啊,”老太太犯了难:“这死猪也没人要。”

    “管他呢,先钩过来看看,”老爷子道:“要真是头死猪可不能让它在水上漂着,容易生瘟疫。”

    那东西半浮半沉随着水波晃晃悠悠地靠近了小船,老爷子扔出搭钩,将那东西慢慢拉过来。

    “哎呦!这、这是个死尸啊!”看清后两个老人跌坐在船上:“快!快叫人!”

    漂浮在水上的是一具赤裸的男尸,因为生得胖大又没穿衣服被看成了死猪。

    他的胸腹被剖开,里面的脏腑被掏空了,仰面朝天躺在水上。

    第60章 吉星意图查真凶

    这已经是天都府治下第二起剖腹案,和在城外古墓里发现的那起案件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苏好意和吉星发现的那个人身份已经查明,这个男子名叫鲁大良,是个猪贩子,到处贩猪,时常不在家中。

    所以案发时他三四天没回家,家人也没有出来寻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到外地贩猪去了,并且他这人极贪杯,往往在哪里喝醉了就睡在哪里。后来还是他家的邻居看了官府的告示,才确认了鲁大良的身份。

    不过从发现尸体到现在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所以一直悬而未决。

    第二个人的身份还有待查实,天都府招贴出了榜文,追查尸源。

    一大早春愁河边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直到官府的人把尸体拉走,依旧还有不少人站在那里议论。

    发现尸体的老婆婆和老爷子被众人围将起来左问右问,说得口干舌燥,最后不厌其烦,干脆划着船走了。

    苏好意睡醒下楼,发现楚腰馆的姑娘们都在议论这件事,见她来了,早有嘴快的姑娘把事情同她说了。

    苏好意并未告知楚腰馆里的任何人她和吉星在古墓里发现男尸的事,听了这个不由得震惊。

    姹儿姨觉得她有些异常,以为是吓的,就说:“告诉你,如今不太平,这些天晚上就别再往外跑了,老实在家待着吧!”

    苏好意答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过了一两天,坊间逐渐传出了另一种说法——说京城出现了剖腹鬼专在夜里头害人。

    来楚腰馆的客人们也有不少这么说的,苏好意听了忍不住一笑。虽然她怕黑也怕鬼,可是也绝不相信鬼怪害人一说。

    闲下来的时候楚腰馆的姑娘们聊天儿时,软玉就说:“我跟你们讲,别说没有鬼怪,天都府的方推官前儿在这儿喝酒的时候点了我。我问了问,他说这两个人的伤口都是一刀下来的。不是寻常的刀斧之类的,天都府里入行三十年的仵作也断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把这两个人的胸腹给剖开的,说除非有这样的刀,要像树叶那么薄,还要极其锋利。可你们想世间哪有这样的东西?”

    众人听了越发惊疑不止。

    自从那场大雨之后,天一直没怎么晴,总是断断续续的飘雨,苏好意也没怎么到外头去。

    这天一早,吉星就来了。苏好意见了他不由得有些担心,低声道:“小祖宗,你怎么进城来了?万一叫你家里人看见可就糟了。”

    吉星被他大伯父罚到田庄上去读书,不准进城来,苏好意怕他被人看见了,传到他大伯的耳朵里,又要挨一顿打。

    吉星却并不在意,而是急急忙忙把苏好意拉进房里说道:“先别管挨揍不挨揍,我找你是想有大事要做。”

    “你又要闹哪门子的妖?”苏好意有些紧张的问。

    “这回可是正事,”吉星一脸严肃地说:“京城里剖腹案传的沸沸扬扬,可到现在,官府也不知道真凶是谁。我想和你一起查案,要是咱们两个能够抢先一步把凶手捉到,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苏好意听了腿都软了,说道:“别胡闹。”

    “我没胡闹,我是真的想查案,”吉星说:“这不也是为民除害吗?”

    “我跟你说,我可绝不再和你去冒险了,你千万不要拉上我。”苏好意心有余悸,她承认自己胆小,古墓里的场景平生不想再看第二回 了。

    “你就答应我吧!好不好?我发现每次只要你和我在一起都特别惊险好玩儿。”吉星苦苦央求。

    “得了吧,你这人胆子比天都大,什么都觉得惊险好玩儿。我可是快要吓死了,告诉你,这次我绝不答应。”苏好意心里凄苦万分,吉星这崽子唯恐天下不乱,隔三差五的折腾一回,而且越闹越大。

    吉星开始死缠烂打,握住苏好意的两只手拼命地晃来晃去。哀求道:“好八郎,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都快无聊死啦!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求你。”

    苏好意板着脸,就是不答应。之后又缓了缓说:“要不咱们两个吃辣吧?自从你屁股被打之后,是不是很久没吃辣了?我可以做给你吃,滋味也绝对不差。”

    “不要!”吉星忍着口水拼命摇头,像个倔强的小疯子:“我就要查案子!就要你和我一起查案子!”

    苏好意又说:“要不咱们两个到奇园去逛逛去?这时候那园子里可有不少宝贝,保你大饱口福。”

    苏好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上次和司马兰台在吃唆手螺的时候曾经提起了那里。

    司马兰台还说只要苏好意有兴趣,哪天他可以她到那里去逛逛。苏好意觉得如果拉上吉星也不过是顺个人情而已,司马兰台也不会拒绝的。

    如果换在平时,吉星肯定一蹦三尺高的答应了,可这一次,却说什么也不肯就范。

    苏好意除了自己害怕之外,也觉得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危险。众人躲还躲不及,吉星这倒霉孩子可倒好,非要冲上去查什么凶手。敢做这样事的人,必定是心狠手辣之徒,就凭她和吉星,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因此扳着吉星的脸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非常危险?不但我不去,你也不要去。答应我好不好?算我求你。”

    苏好意的语气恳切极了,吉星低垂了眼帘,半天轻轻的“哦”了一声。

    苏好意知道当吉星的眼睛不看她的时候就是在对她说谎,她知道吉星的性子,绝不会就此放手的。

    思来想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吉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一定要去查?”

    吉星有些愧疚的抬起头,看着苏好意,轻轻嗯了一声。

    苏好意心里说了声,果然。又叹了口气,说:“好吧,我跟你去。”

    既然吉星一定要去,她又不可能放心吉星一个人,所以就算危险也要陪着他。

    吉星听苏好意答应了,更是高兴的在原地直蹦哒,随后一头扎进苏好意的肩窝,脑袋瓜子蹭来蹭去,说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第61章 查是非者遇是非

    吉星这倒霉孩子怕被人认出来,弄了两个斗笠给他和苏好意都戴上了,又把斗笠沿压得低低的。他们首先找到了船上的那对老夫妇,问了半天也不过是那样的情形,没有什么多余的线索可寻。

    之后,两个人又沿着河道寻找踪迹。因为尸体既然在河上漂着,一定就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苏好意还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吉星早起也没吃饱,于是两个人就找了个二荤铺点了羊汤大饼坐下来吃。

    因为天气凉,羊汤可以很好的暖身。苏好意进京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羊汤大饼,那个时候是她的舅爷爷妙哉和尚带着她吃的,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记得,也曾经带着吉星吃过几次。

    羊汤端上来之后,吉星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了几只晒干的辣椒,揉碎了扔进去,还问苏好意:“你要不要?”

    苏好意有些意外,笑道:“你随身还带着这个。”

    吉星压低声音说:“这不是准备查案嘛,怕太疲劳,拿这个提神用的。”

    苏好意想了想,还是没要,喝了口羊汤问吉星:“要是我不跟你来,你就真打算一个人查?”

    吉星点头道:“那是当然,我打死也不敢用家里的下人,他们会给我告状,叫大伯知道了,就会把我关起来。”

    苏好意当然知道,高家的这些下人可跟其他府里头的不一样,从来也不会媚主求荣,一个个必须读书识字,凡事都讲礼义廉耻。

    两个人喝完羊汤算还了饭钱,继续沿着河岸寻找。但是春愁河两岸都有人家,并没有太隐蔽的地方。况且也无法断定那人究竟是在河边被杀,还是在别处被杀后在河边被抛尸。况且昨夜雨那么大,就算是有痕迹也被冲刷掉了。

    因为下雨,各家都关窗关门,既没人看见反常的人和事,也没人听见可疑的动静。

    苏好意觉得吉星不过是一时新鲜,等什么也查不到他自然就心慢了,觉得乏味无聊,也就放手了。

    因此特意陪着吉星走了很远,旧事让他疲乏,直到傍晚的时候依旧一无所获。

    吉星看了看天说:“我得出城去了,要是再不走城门可就要关了。”

    他和苏好意约好第二日继续寻找线索,之后便悻悻地离开了。

    苏好意陪着吉星走了一天,之前吃的那羊汤大饼早就消化净了,此时又已经饥肠辘辘起来。

    想着走回去路太远,于是打算先找个地方先吃了晚饭再说。

    夜色渐渐笼上来,甘露街无为巷里,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极慢极慢地走着。

    车前挂着一盏风灯,摇摇晃晃,把马车的影子一会儿拖长一会儿拉短。

    常在这条巷子走动的人对于这辆马车已经熟视无睹了,知道是荆国公家的小公子又要睡觉了。

    荆国公家小公子乳名叫做冬妞儿,之所以取这么个女孩儿名是因为老来子娇养得紧,怕养不活,所以取了个女孩儿名。

    这孩子还不足一周岁,睡觉的时候必定要坐马车才能哄睡,否则就会大哭不止。

    每次这孩子要睡觉的时候,都得车夫赶着这辆专用的马车,一个奶妈抱着他在里头,再加上一个丫头陪着。总得这么来回走上几遭才能睡着。

    车夫在前面慢悠悠的牵着车,夜色昏昏,行人寥寥。马身上没挂铃铛,为的是不影响小公子睡觉。

    无为巷就在普照寺的后头,寺庙后殿的影子将巷子里的一段路遮得黑黑的。

    马车行经此处轻微颠簸了一下,车夫并没在意,以为是路上的小坑。

    走到巷口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悄声的问了一句:“刘妈,能回去了吧?”

    每次都要等小公子睡着了才能把马车牵回府去,车里静悄悄的,没有回话。

    车夫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应答。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小了,今天的风大。”车夫心中暗忖,把声音提高了一些:“翠姑,刘妈,能回府了吗?”

    可是里面还是没有人答应。

    车夫于是小心地揭开车帘朝里望去,因为有马灯照着,能够看得清车里的景象。

    车夫吓了一跳,因为车厢里奶娘和丫鬟都倒在里头一动不动,而小少爷却不见了。

    车夫被吓得魂飞魄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手去试探那丫鬟和奶妈的鼻息,确定两个人还活着,应该只是昏过去了。

    他在车前车后一通好找,连包小公子的包被都没看见,更别提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