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金记 第3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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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里换上了女装,稍微妆饰了一下,娇美柔弱,谁见谁怜。 夏荷从外头进来,拿着一只包裹。 苏好意认得那包袱皮,知道必然是楚腰馆拿来的。 果然,夏荷进了屋便向苏好意说道:“姑娘,这里头都是你的东西。” 苏好意在权倾世这里,自然是要告诉母亲的。 姹儿姨当然也知道司马兰台已经成亲,除了叹息之外别无他法。而对于苏好意的选择,姹儿姨也只是默许了。 苏好意变得十分沉默寡言,下人们也得了吩咐,轻易不去打扰她。 夏荷将包袱放在桌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苏好意对着窗外发了许久的呆,直到一只鸟儿飞过来,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她,苏好意才回了回神。 转过脸来看那桌上的包裹,伸手打开了。 里头有自己的几件衣裳,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苏好意随手翻看,那里头夹着一封信。 苏好意便将它拿了起来,这封信是当初司马兰台在放马坪治瘟疫时,知道自己感染,料定不能治愈,便托卫营等人带这封信给苏好意。 只是苏好意始终也没有拆看,便留到了如今。 封皮上面只有四个字——八郎亲启。 苏好意对着封皮上的字久久出神,这封信她本来是想一直留着,永远也不拆开的。 可情随境迁,如今她和写信的人再也不能相携白首,这封诀别信倒是可以看一看了。 司马兰台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雅致端庄,风流蕴藉。 开篇便称苏好意为卿卿,这是两个人在一起时,他从未称呼过的。 “见此信,当知我已不测。亏欠汝良多,惜天不假年,难偿万一。 楚自谓薄情,但与卿一见倾心,再无更改。常愿生生厮守,不离不弃。 不料我竟食言,弃汝孑然,纵有千般不舍,空余叹叹。 余爱汝至深,故不忍汝为之伤神。 务要啼哭有时,伤痛有节。否则必使我魂魄难安,罪孽深重。 自此后,余不能时时照拂,汝千万珍重。 不可贪杯,不可贪凉,少走夜路,万勿逞强。 所留财物尽皆归汝,不必睹物思人,必能再遇良缘。 万勿悲痛,恐伤其身。若死后无知,汝悲吾亦不知。 若死后有知,吾必徘徊流连。 有风拂过,是我之魂环汝身侧。有雨倾落,为我之灵前来看视。 虽生死相隔,牵念不断,亦可宽慰……” 不知何时,苏好意已经泪流满面。 知道司马兰台的婚讯,她没有寻死觅活。 不是她爱的不够深,而是她明白司马兰台身不由己。 这世间太多事都容不下情愿两个字。 又何况是在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特殊时刻,司马家的根基尚且不如高家,司马兰台便是对自己再深情,又怎能罔顾整个家族的生死。 可她还是忍不住伤心,她心中最最珍贵的那个人,最无可替代的那个人,终究还是失去了。 苏好意把那封信紧紧捂在胸口,她的心太疼了,疼得她全身发抖,不敢呼吸。 如果能就此死了该多好,苏好意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她的心被一刀刀凌迟,密密麻麻的伤口血淋淋。那样密集的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她必须得使劲捂着胸口,否则就要痛得死过去。 权倾世进门的时候,就见苏好意蜷缩在地上,面色惨白嘴唇青紫。 像是中了剧毒,又或者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第534章 睹物思人最伤情 新婚三日,玉山公主连同司马兰台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和皇上。 公主府的气氛有些微妙,下人们都高兴得有些刻意。 新婚燕尔,理应是最如胶似漆的时刻,可驸马爷始终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公主一眼。 贴身服侍的丫鬟们都知道,驸马爷这几日都歇在书房中,根本就没和公主同房。 然而玉山公主的面上却始终挂着甜美的笑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司马兰台身边,一副小女儿情态。 太后如今已口不能言,只能躺在床上让人服侍。 司马兰台和公主向她行礼,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一串老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母后,你放心吧,我和兰台会好好的。”玉山公主上前捧着太后的手说:“虽然女儿如今不在宫里住了,可还是会时常回来看您的。” 太后看着她,身体努力地向后躲着,可是她半边身子已经不听使唤,根本挣脱不开玉山公主的手。 “我们还要过去见皇兄,你们好生服侍着太后。”玉山公主用自己的手帕给太后拭干净唇边的涎水。 在下人们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孝顺至极、细心至极的玉山公主。 皇上见到玉山公主眉目含笑,知道她遂了心愿,便叫总管太监把准备好的礼物赏赐给公主夫妇。 在宫中用过了午膳,玉山公主才同司马兰台出宫来。 刚出了宫门,玉山公主便吩咐道:“先别回府里去,到兰台医馆看看。” 然后又侧过脸问司马兰台道:“我一直想到你的医馆看看,不如就今天吧!你怕是也许久没回去了。” 玉山公主如此做,也不过是为了讨司马兰台的欢心。 不管怎么说,这兰台医馆也是司马兰台的心血。玉山公主不想把他拘束得太紧,那样他只会更疏远自己。 他们是从正门进去的,毛婆婆因为年纪大生了病,被儿子接回去养老了。 墨童开了门,因为许久没人打扫,屋子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经过中庭到了后院,看到那棵梨树,司马兰台便想起当初在树下和苏好意一同分吃桃子的情形。 看到廊下的竹椅,便想起苏好意躺在上面悠哉悠哉闭目养神的样子。 这里的每一处都能让他想起苏好意在时的情形。 雪天架起火炉烤rou,起风了便在竹荫下看鹤舞。 天热的时候在树下纳凉,夜晚跑到屋顶上看星星。 苏好意最爱雨天,每逢下雨,必要躺在床上大睡特睡。 她的睡态可爱极了,嫣红着小脸儿,睫毛长长的,喜欢抱着司马兰台的胳膊,小脚丫叠放在他的脚上。 如果再喝一点儿酒,呼吸便夹着酒香。 她的身体又轻又软,像一朵云成了精。 “这里头放的医书都是你最喜欢的吧?不如带回府里去慢慢看,也算是个消遣。”玉山公主知道司马兰台研医成痴,他不像别家子弟那样,喜欢飞鹰走马,或是吃喝玩乐。 怕她在公主府里无聊,于是便建议他将这里的医书都带去。 “还是小的来收拾吧,别人都不用动手。”墨童连忙说。 司马兰台不置可否,他只是走到书案边,将自己整理的医案拿了出来。 随手一翻,那一页恰好夹着一朵干花。 司马兰台记性极好,当然也记得这朵花的来历。 那还是当年他带着苏好意到仙源山去,途中因为绕路,遇见了一片开得正好的野花。 苏好意特意跑下去摘了一朵,就别在司马兰台的衣襟上。 这朵淡紫色的小花,如今已成了薄薄的一片,颜色也变得又薄又暗。 可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司马兰台清晰无比地记得苏好意的鬓发被山风吹乱,含笑的眸子望着自己,娇嗔地嘟着嘴,让自己拉她上去。 玉山公主见他对着那一页发呆,便走上前去。 “这是一朵什么花儿?”她歪着头凑过去,很亲昵地说。 司马兰台却厌恶地别开脸,并回手将医案合上了。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尴尬,墨童连忙打圆场,将桌上的医案和书籍都收拢起来:“这文房四宝也带上吧,都是公子用惯了的。” 司马兰台睹物思人,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苏好意。 他的心已经荒芜成一片,衰草连天,拔也拔不净。 玉山公主见他满面伤痛之色,心里自然不痛快,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见墨童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吩咐人都搬到车上去。 “把马车赶到后门,搬东西更容易。”墨童道。 “如此也好,我们一会儿就从后街走,也可见见不同的风景。”玉山公主笑道。 司马兰台依旧不同她说话也不看她,先一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玉山公主毕竟是女子,又要注重仪态,因此落在了后面。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见司马兰台还站在后门前的台阶旁。 东西都搬完了,墨童将后门关上准备上锁。 因为太久没人打扫,且又背阴,台阶上已经生了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