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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召中书省的那帮人来,尽快。”赫枢说着,将奏折往案上一撇,黄内侍吩咐了外面的下属去传召。 赫枢双目出神地望着远处,淡淡的说了一句:“朕的女儿要比朕的儿子们,要反叛伶俐多了。” 黄内侍愣了愣,琢磨不过味来,陛下这是在指阴盛阳衰,还是夸赞江央公主呢。 前者可不是什么好事,陛下似乎也不以为然,他正要开口斟酌点什么,外面的救星就来了。 “陛下,中书省的诸位大人来了,在门外侯见。” “让他们都进来。”赫枢端坐起了身形,黄内侍上前帮陛下整束衣冠,君臣之间,还是需要一些形象的。 这一次,陆危没有跟着公主他们进去,只能在琉璃泉殿外等候,他小心地将手腕处被包扎的痕迹,都掩在袖子下。 先是看见有内侍步履匆匆往前面去,又等了好一会,才眼见着公主和五皇子终于出来了。 陆危迎上前去,第一反应,是借机窥觑了一下他们的面貌。 即使知道在殿中陛下面前,心绪是不太可能通过神情表露的,但依旧忍不住想找到痕迹。 他稍微松了口气,应该没有什么事的吧。 宜章:“阿姐,我还有事和你说。” 江央公主轻微颔首,声音低低的说:“去月照宫再说,这里人多眼杂。” 宜章突然见到陆危如常的样子,还有点不适应。 他的手臂应该是吊着的,这次居然放下来了,惊异道:“陆危,你的手……是可以这样了吗?” 陆危低头看了一眼,才摇摇头说:“多谢殿下惦记,尚且没有,只是掩蔽了起来。” 宜章“噢”了一声,转过来脸同江央继续说话:“阿姐,上次你说,要给我讲小时候的事情,还没有讲完的。” 在皇觉寺这么久,江央公主度日如年,起初,一直都是靠着思念弟弟和母后,一点点地熬过来的。 后来,就更是成了习惯,上次见面她就偶尔提及了一句,没想到,被宜章记到了现在。 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开口轻声道:“你小时候,夜里总是喜欢吃些瓜果,母后又怕你吃坏了肚子。 总是临睡前,让宫人切了薄薄的几片叠在一起,放在碗里,将碗浸入凉水中用碗盖扣上,就放在你床头的小几上。 这样,既不会变坏吃得过多坏了肚子,也能让你夜里解解馋。” 宜章听着阿姐轻声细语的,仿佛回到了幼年被宠溺的时候,他除了怕父皇,其他都不怕的。 陆危也听着,偶尔有一两句觉得也挺温柔的,他觉得,五皇子不光是想要听公主讲述过去,还是想要多看看,公主身为皇姐温柔可亲的一面。 做弟弟可怜无奈到了这个份上,说不好是谁的过错了。 陆危这面出神,江央公主藏在琵琶袖下的手碰了碰他,他若有所察,瞳孔颤了颤,随后几颗表面粗糙滚圆的荔枝,被塞进了他的手心。 按照惯例,这些荔枝来的很少,能够送到这里来,也都是仅存硕果了。 他抬起眼帘,江央公主正朝他晏晏一笑,翩然惊鸿色。 陆危也不由得翘起了唇角,只是碍于五皇子,只好又迅速抿了起来。 宜章突然歪了歪脑袋:“阿姐,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江央公主收敛起了笑容,没有任何异色地说:“我只是想,这一框荔枝的来由,怕是不太寻常。” “也许吧,”宜章思忖了一下,想不出有什么蹊跷,转口问道:“阿姐在皇觉寺有很多可吃的吗?” “嗯,还好,寺庙后面有果树的,杏子,杨梅、李子之类的,每年也会长不少的。” 与此同时,皇觉寺后山金丝猴一群一群的,杨梅酸涩,全都落入了金丝猴的爪子里,往年的李子树也被摧残的可怜。 回到月照宫后,捧荷分别给二人奉了茶,宜章这才脸色忧愁地说起她的婚事该怎么办。 江央反而笑了笑,转了转手里的茶盏:“你有没有想过,作废是为何意?” “作废了就是作废了啊。”宜章不以为然。 江央忽而问他:“你觉得,日后还会在朝堂上,看见他们吗?” 本朝并没有驸马不得参政这种条例,赫枢不应当是因为舍不得人才,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下嫁。 宜章一时无语凝噎,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阿姐说的是对的,他可能不会再看见这些人了,至少是朝臣之中。 他勉强笑了笑:“那岂不是,日后人人都以为成了驸马人选,就没了前途一样。” “这也是好事。”江央瞟了陆危一眼,清淡地笑说。 “阿姐,别说这种话。”宜章并没有发觉,身后的陆危很专注的听他们说话,渐渐正色起来。 “你怎么想的?”江央问得很飘忽,陆危眉梢略动,站在宜章身后泯然一笑。 宜章叹了口气说:“阿姐,我想不懂你。” “你要懂的也不应该是我,”江央公主纠正道,她颜以正色:“而是父皇以及朝堂上的那些人。” 宜章:“我看父皇的身体依旧坚朗,并没有任何的异状,也许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严重。” 陆危心道,这根本不是陛下如何,而是五皇子应该如何,他总以为眼下是永久的。 殊不知,身边人已经为他未雨绸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