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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谋 第6节

    “殿下,十五那日喧儿可否召母亲与祖母过来小聚?”

    “自然可。”

    “那到时我叫秋梦悄悄接母亲与祖母过来。”

    顾静研等着他接住她的话,可没想到她的小心思被身旁的男人看透,只等着她自己讲出来。

    女孩子,想要的一定要自己说出来。

    侧眸正巧撞上陈玉礼笑意盈盈的眸子,呼吸一轻。

    “殿下竟看我笑话。”

    屏退殿内宫人,陈玉礼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她耳边,偷偷钻进她的耳朵,落在她的心尖儿。

    “孤喜欢看你鲜活的样子,想要的,不止要争取,还要说出来才是。”

    “世人皆说新婚燕尔看什么都是好的,就怕日头长了,这东宫新人换旧人,到时殿下怕是要嫌喧儿无理取闹了。”

    “胡说!”有些事,现在与她讲了她也不会信,“喧儿想要母亲与祖母过来,接过来就是,不必悄悄。”

    顾静研垂了眼眸,“宫宴过后,太子妃即要入主东宫,臣妾太过高调,岂不是在给太子妃心里添堵。”

    “不必理会,”夹着排骨的筷子顿了一下,将排骨送入顾静研的碗中,“孤不喜喧儿自称臣妾,无旁人,不必这般。”

    不必这般自轻,顾家女静研是他的暗中谋娶,是要与他齐肩前行的伴侣。

    顾静研不知这是不是一种承诺,心中不断上演着各种猜测,可这各种猜测都止在了她回的那句,“是。”

    夫君如此待她,她又何故与夫君生份。

    “殿下,太傅是否?”那些无法言明的话恰好的止住了。

    “喧儿可是在担忧冯家女会因此提前入宫?”

    “此等大事,又不会因为担忧就不发生。”

    顾静研声音淡淡的,似在意,又似不在意,让旁人摸不准她的想法。

    “世事难料,未发生的事,谁都无法预料到结局。”

    “新年时曾听哥哥说过一嘴,冯大公子年前去了嘉善,恰碰上暴雪,正月里许是要留在嘉善过了,这样一看冯大公子许是赶不上meimei出嫁。”

    陈玉礼听着顾静研的话,手上给她夹菜的动作也未曾停过,她这几句话的功夫,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孤知晓,倒是让孤没想到喧儿也会关注朝堂之事。”

    顾静研慢悠悠的用筷子戳碗中的白米饭,小声嘀咕,“若不是嫁入东宫,我才不关注呢。”

    声调轻离,口齿不清的话,让坐在她身边的陈玉礼也没有听清,只当她在撒娇。

    “吃饭,朝堂之事孤心中自有衡量。”

    “殿下这是嫌我说多了吗?”

    左手支撑这脑袋,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表情生动,这副模样可爱的紧。

    “不会,朝上的事情孤来处理,喧儿每天开开心心的可好?”

    看似是将话语权交到了顾静研的手中,实则,她只有这一个选择。

    “自然好。”

    说是朝上事由陈玉礼来,她只负责开开心心就好,可在这个世道当中,朝上之事与后院向来是密不可分。

    午后,顾静研因着身子疲惫,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回笼觉,陈玉礼在常安楼秘密会见定西将军之子、姜谨书。

    暗房内,一张四仙桌,四把圈椅,东西两把各坐一人。

    “冯修明去了嘉善,正月内都回不来。”

    “嘉王的地界,冯家倒是舍得本钱下大赌。”

    “各怀鬼胎罢了。”

    姜谨书将早已拿到手的名册放在桌案上,放松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利州史身边小厮拼命送出来的名册,涉及官员众多,利益组织庞大。”

    “朝中大臣昏庸无能,百姓有苦无处伸。”

    姜谨书无言,这话,也只有太子一人敢说,旁人、无声的笑了,旁人若都是会管,又怎能说百姓有苦无处伸。

    “渭西是边关重要关卡,利州也是兵家战略要地,”手指沾水在桌案上勾画了几下,又用力点点,“利州的重要官员均出自那位。”

    天子脚下,看似太平,只有身在漩涡中央的人才知道这暗潮有多汹涌。

    如今启元帝龙体逐年欠安,虽已立国本,可膝下皇子又有几个是真的不想坐上那至高皇位。

    “时候未到。”

    许是知道对面的男人有何打算,姜谨书从圈椅上站起来,抖了下长衫,提步离开,走到暗门处,淡淡的说了句。

    “往事久远,殿下要多看当下与日后。”

    姜谨书的话扎进了陈玉礼的心里,回宫的路上都在想日后,不管他如何设想,都是要先颠覆曾经,才看的到日后的安稳生活。

    回到书房,小谢子在门外敲门,得到召唤后怀里揣着封信进来。

    “殿下,长乐宫有动静了。”

    将书信轻轻放在桌案上退在一旁等候。

    打开书信,一目多行,看完后又将书信丢进炭盆中。

    “叫掌吉星官好好算算吉日。”

    “是。”

    冯家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将冯觅露送进东宫,又在其他地方下了很多功夫,看来太傅想要的,不止于此。

    晚间,陈玉礼被启元帝叫去了御书房,留顾静研一人用餐,看着碟盘里精致的食物,突然没了胃口。

    “秋梦。”

    “奴婢在。”

    秋灵在小厨房熬汤药,旁人做她不放心。

    “通知小厨房,殿下不过来,不用做这么多菜色送过来。”

    秋梦想说自家姑娘这么节省会被宫人们看不起的,又想到秋灵出去前的叮嘱,把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一句,“是。”

    她又何尝不知晓这宫中最是看人脸色,可这些事若是传到外面,旁人只怕要说她恃宠而骄了。

    “主子,殿下过来了。”

    秋灵端着汤药进来,将汤碗放在一盘,轻声讲道。

    陈玉礼挥退宫人,面色有些疲惫的进来,看到桌上的餐食,心中有些微的不同。

    “陪孤再吃些。”

    “叫小厨房做些新的送过来。”

    顾静研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没按动,被男人反手握在掌心中反复磋磨。

    “不必,与父皇商议朝事至此,冷落了喧儿。”

    “当以国事为先,在东宫,殿下乃静研之夫,出东宫,殿下乃一国太子,身处要位,怎能说冷落。”

    启元看似繁华盛世,也都是在天子脚下的错觉,永安城外,还有多处看不到的人间疾苦。

    “孤倒是小看了喧儿,若喧儿身为男儿,定能在朝堂做出一番大事。”

    顾静研心中一顿,心里盘算他这话到底是何意。

    “殿下又在取笑我,我一闺阁女子哪里懂得那些。”

    陈玉礼故作深沉点了点头,将她藏起来的惶恐看在眼中,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压下心口的燥热。

    “喧儿说的是,放眼整个启元,有胆识有魄力当属郡主容华。”

    容华郡主。

    顾静研在心中思忖,容华郡主是定西将军之女,自小在渭西长大,是这永安城内贵女羡慕又不屑的存在。

    “殿下似乎对郡主很不同。”

    “孤闻到酸味儿了。”

    顾静研不语,新婚三日,从夫君嘴里听到别的女子名讳,任何人都会有些小心酸吧。

    “有机会喧儿可要见见她,你们许是会成为朋友。”

    上次见她,她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奶娃,一别多年,想来如今也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吾之幸。”

    虽说她被养在闺中,可家中父兄皆走仕途之路,朝中格局也略知一二,这些年皇子们内斗,定西将军府保持中立,她若与容华郡主成为好友,将来对殿下即位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若是叫陈玉礼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要大喊冤屈。

    且不说定西将军府是保皇党,如今姜懿跟随回朝,顾静研多跟姜懿接触,日后处境也会好过许多。

    朝廷内多的是见风使舵的人,所谓高门贵女,也是看家世与人为友,能抛却身份地位与人交往的,少之又少。

    而姜家,家风如此。

    顾静研将这件事默默地放在了心上,陈玉礼也只当她理解了他的用意。

    夜间熄灯休憩,一番情深意浓之后,顾静研靠在他的肩膀上,倏的想起秋灵晚间煮的汤药还未喝,连忙爬起来,扯了里衣就要下地。

    陈玉礼看到她的动作,从身后抱住她,柔声问,“怎么了?”

    “汤药没喝。”

    “什么汤药?”

    “避子汤。”

    避子汤三个字出来,陈玉礼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可这火气不能朝她发。

    她不日前刚入宫,不管在他心中如何,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侧妃,在太子妃未入宫前有子,对她来讲并非是件好事。

    相反,会有更多污言碎语加诸在她身上,这些也会成为她登上高位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