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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门框旁,许菡侧过脸,从门缝中望向她的背影。 面朝大门的女医生注意到她,悄悄示意吴丽霞。 她回头,恰好同许菡视线相撞。 逆着光线,许菡只能看清她紧绷的下颚,以及微红的眼眶。 那天下午,吴丽霞跨上单车,载着她骑向市公安局。 她单枪匹马闯进会议室的时候,许菡就站在门外,瘦削的背紧贴着冰冷的墙,沉默地听她愤怒的质问。 “她才十一二岁!十一二岁就有这样的旧伤!四五年前她才多大?六岁?七岁?”一声声反问响彻空荡荡的长廊,不住敲打许菡的耳膜,“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子女的人——我相信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那么小的年纪就遭遇这种事!但是这样的事——这样的事它现在就发生在我们管辖的这块地方!” 倚着墙壁滑坐下来,她抱住膝盖,无意识地抠弄自己的手指。 “除了门口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别的、更多的孩子正在经历这些!孩子啊——他们都还是孩子啊!但是我们在干什么?我们身为人民警察,甚至腾不出人手来彻查来帮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桌面被拍得砰砰作响。 许菡挪动一下脑袋,将脸埋向膝盖。 她仿佛又回到几年前的那个夜晚,窗外昆虫鼓噪,屋子里没有开灯。 黑暗中她缩在大床的角落里,满脸的眼泪。 “jiejie,jiejie……”meimei摸黑爬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推她的胳膊,一遍遍叫她,“jiejie疼不疼?” 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流出来。许菡缩成一团,蜷紧脚趾,浑身颤抖。 “jiejie不哭,小涟的糖给你吃……”小手胡乱摸着她的脸,meimei掏出兜里偷偷藏好的糖果,拆开包装,推到她嘴边。 许菡还记得,那是颗奶糖。 沾着眼泪含在嘴里,又腥又咸。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更新的时候太晚了,没来得及写作者有话说。 “生日”那章里,曾景元的房间里有个死掉的小女孩,她“光不溜湫”、“腿张开,下面捅了一个细颈的酒瓶”,这里可以联系【14-3】中赵亦晨说被拐的孩子“不是被卖去穷乡僻壤,就是被卖给‘洗脚店’”,而曾景元指着死掉的女孩对许菡说“你可以干这个,这活你熟”,意思就是许菡以前在许家就是干这个的。加上后来曾景元说的“你开/苞的时候几岁”、“陪过几个”、“洋鬼子的家伙大不大”、“你爸爸跟你玩过没有”这些……相信她以前在许家被迫干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许菡两次趴在曾景元脚边发抖,都是因为曾景元威胁要把她送去洗脚店,或者送回许家。虽然第一次也是为了救马老头,但许菡妥协,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内心存有深深的恐惧。 留下阴影时,她六七岁。 选择伤害别人来保全自己时,她十岁,十一岁。 我不想辩解什么,因为当时她已经有分辨能力。但她害怕。恐惧是罪恶的根源,也许你们能够克服,而她做不到。 第38章 16-2 “怎么知道她的?” “零八年雪灾,在服务区偶然碰到的。当时她跟王绍丰一起,我以为她是王绍丰的情妇。” “后来呢?” “我找机会跟踪王绍丰,发现他只是负责接送周楠。根据王绍丰的人脉关系网,我推测周楠应该是其中某位官员的情妇,所以这几年一直在让线人留意周楠的行踪。” 张博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十月底的夜晚,这座南方城市仍旧没有大幅度降温。办公室里的空调嗡嗡轻响,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投下昏暗的光。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手肘撑着桌沿,交叠的食指有意无意地遮挡在嘴边,丝毫不掩饰探究的目光。 他在审视静立桌前的赵亦晨。 “当初为什么要跟踪王绍丰?”张博文紧盯着他的眼问他。 “他曾经是我妻子在律所的师傅。”神色不改地回视他的双眼,赵亦晨回答得有条不紊,就好像在汇报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工作,“零六年我的妻子失踪,王绍丰在接受调查时向侦查员暗示他和我妻子有过rou体交易。我怀疑我妻子的失踪跟他有关,跟踪他也许能找到线索。” 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摸索着左手拇指的关节,张博文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沉思片刻。 两人相识的时候,他已经当上刑警队长,为了方便一线的侦查工作,极少穿全套的警服。因此在张博文眼里,此刻的赵亦晨看上去并不陌生:高壮似一堵铜墙的笔直身形,窄长而线条刚劲的脸,还有眉峰微挑的浓眉下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他两手垂在身侧,右手手心里还抓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面色平静,视线直勾勾地迎上张博文的端详。 习惯于审讯中的施压,大多刑警即便在日常生活里,也会不自觉让自己的言谈举止带给旁人压迫感。赵亦晨并不例外。 哪怕是提及自身的软肋,也半点不曾卸下武装。 “小赵,你已经当了三年的刑警队长,对我们的工作也非常清楚,所以我就不绕弯子了。”半晌,张博文终于开了口,“小魏过来替你带话给我之前,正在处理王妍洋的事。加上你跟踪过王绍丰,现在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已经推测出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是谁。”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但我想明确的是,你在这个节骨眼给我们提供关键证人的线索,有没有别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