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刻骨之痛

    法医做完了检查走了出来，跟警察们交待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这时，开来了几辆冷藏车，是要将尸体们拉到殡仪馆去停放，然后安排时间，对尸体进行火化。

    人们一见，都痛哭着回到教室去，在这个小山村，人们死后，都还是施行土葬，在村子的另一端就有他们的坟场，顺着半个山坡掩埋着他们的祖辈。

    现在，村长不在了，这个村子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没有人再争取土葬，这是这一代人最后停留的地方，安和村，就这样中断了自己的命运，将来也许还会有人搬到这里来，但是他们也许不再记得，这个山村曾经发生过什么，可是，眼前的一场灾难，却让每一个安和村人都会永远记得，包括我在内，毕竟，这里，也有我的一份牵挂。

    我也走进教室，坐在雷肃的身边，正有一小束阳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我看着他，不知道他的灵魂会去什么地方，也许，此刻，他还在这半空盘旋，还在看着我，我也抬头看向窗外，那一片蓝天，我想，他这样的人，应该是去天堂的。

    这时我听见有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用不可置信的声音叫了一声：“雷肃？我的孩子？”

    我猛地转过身，正看见一对中年男女站在教室门里向我们看来，他们其实年纪并不算大，不过五十多岁，可是，他们的头发竟然花白的厉害。

    他们应该就是雷肃的父母了，我很快地站起身来看着他们，他们蹒跚地走到我身边打量着我，雷肃的母亲颤声试探着问了我一句：“你就是荷花？”

    我点了点头说我是，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样的场合，我曾幻想过很多遍，我们相见的场景，无外乎都是我站在雷肃身边，由他把我介绍给他们，但却绝没有想到，我们是在雷肃的尸体前相见。

    我张了张嘴，叫了声叔叔，阿姨，然后转过头看着地上的雷肃说：“他在这儿。”

    雷肃的母亲一下捂着自己的嘴，眼泪瞬间涌出眼眶，半晌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这样看着，她应该是不敢相信，前些天还在他们面前说说笑笑的孩子，现在竟然就这样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张眼，不能说话。

    我想，这世上，最残忍的就是我眼前的这一幕，两个老人看着自己年轻的孩子的尸体，我站在他们身后，防止他们因为悲伤而摔倒，可是他们没有，雷肃的父亲紧紧地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分明，他的眼眶里溢出泪水来。

    雷肃的母亲全身颤抖着，然后终于承受不了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叫了一声：“我的孩子！我的雷肃！”说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她哽咽起来，然后伏在了雷肃的尸体旁，大颗大颗的眼泪奔了出来。

    雷肃的父亲走到另一面瘫坐在地，抬了抬颤抖的手，好半天，都不能去碰触那个已经变得冰冷的孩子。

    “雷肃啊，孩子，mama来看你了，你醒一醒睁开眼睛看看mama，地上凉，你快起来，别睡了，雷肃……”雷肃的母亲用无法控制的抖动的双手去抚摸着雷肃的面颊，头发，双臂，双手，最终说不出话来，只有喉咙里抑制不住的呜咽。

    而他的父亲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从头发，到脚尖，然后咬着牙说：“雷肃，爸爸，不该让你到这来。”他咬着牙，只是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是，丧子之痛还是让他将脸埋在掌间，全身蜷成一团，随着低沉的哭泣，身体也随之颤动着。

    雷肃的母亲把雷肃慢慢抱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像哄年幼的孩子一样，低声说着些话：“雷肃，你是不是冷啊？mama抱着你呢，你是不是怕啊？爸爸在这儿，你什么也不用怕，咱们这就回家，爸妈带你回家去，好不好？”

    她的眼泪滴落在雷肃无知无觉的脸颊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滑在地上，这样的场景让人无法直视，我只能别过头去，而身后，人们也都伏在自己的亲人身边喃喃地说着告别的话，整个教室里的气氛，实在是压抑极了。

    我怕两个老人过份悲伤，只好走上前去劝慰他们：“叔叔，阿姨，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雷肃也不想看着你们如此难过，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是我回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回来，那样，他就不会死，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我说着要劝他们，可是自己却因为愧疚，再一次哭出声来，我觉得，我越发不像一个战士了，我沾染了太多人类的情感，让自己变成太过感性和软弱，但，也正因为这样的情感，我才体会到被爱和失去。

    雷肃的母亲慢慢地转过头含泪看着我，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对我说：“孩子，真是难为你了，是雷肃没有这个福气，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我们雷肃没有看错人，前几天他回来跟我们说他认识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你知道吗，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提起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是那么的开心，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那种幸福，我想这个叫荷花的女孩子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能找到一个让他有幸福感的人，我也替他高兴，他在家里的那几天，会经常提起你，他会跟我们说所有关于你的事情，不过，当他说起你的真实身份时，带着一些顾虑和担心，他怕我和他爸爸不能接受你，我当时告诉他，不管你是什么人，最重要的是，你们彼此的感受。

    “每个人不都是为了找到可以依靠和陪伴的人吗，可是，很多人，却是因为客观条件走在一起，这是可悲的现实，所以，你们能找到彼此，就是最幸运的，哪怕，你的与众不同，可是，只要你懂得情感，就够了，比很多人类都强，如果你们能彼此相伴，白头到老，又何必在乎真正的身份呢？

    “我能看得出来，他听见我说这些的时候是多么的高兴，而我也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用心很在乎你，我们做父母的，看见自己的孩子真的幸福和快乐就知足了，不是吗？我和他爸爸就雷肃这么一个孩子，我们不希望他有多出人投地，有多富有，只要他健康，快乐，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我们在他走后，还不断地想象着，有一天，他把你带回来和我们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是没有想到，他这一走，还不到一个月，竟然……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