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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程家阳。 菲。 他在电话的另一边只说一个字,我便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 我有多久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此刻紧紧握着手机,直到自己的手发疼。 你在蒙彼利埃工作的很好,我知道,我看了你在蜀地文化展中做的笔译。非常好。 你们知不知道一种感觉,叫作,正好。 一片田地即将gān涸,忽然有温润的雨水降下。 一朵火焰就要熄灭,忽然有gān燥的柴继续,又袅袅燃烧起来。 一只鸟在瀚海中飞行,忽然找到树枝可以停下来喘息驻脚。 我只觉得喉咙发紧,等了半天,才说:谢谢你,家阳。 我要去巴黎一趟,可是,我恐怕没有时间去南方,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下?也许我们能见一面。 我没有时间考虑,有什么对我来说比这更重要? 好啊,没有关系,我去巴黎,我去找你,你住在哪里?什么时候?4月17号,好,我一定去找你。 我放下电话,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我在心里感谢上帝,我一定是做了些好事善举,他这么犒赏我。 欧德知道了我要去巴黎,非常不满意:你疯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机会?你在这里给市长作翻译。你以为这是在路边摊买苹果吗? 我在收拾东西,心里对好朋友也觉得歉疚,可是,我一定要去见家阳,好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牵引,就像我这一生中就一定要遇到他的命运。 欧德继续说:你再考虑一下不可以吗?你知道的,你的同学他们也在这里,如果你不做,他们也会做。你以为这么好的实习机会容易得到吗?乔菲,我以为你是把公私分的开的人。 我打好行李直起身,我说:对不起,欧德。我一定要去。 这是见谁?菲,你去见谁?欧德坐在我的窗台上,目光定定的看着我。 欧德,这是我自己的事qíng。 她停一停,终于还是说出来:那祖祖呢?你怎么样对他?你把我弟当作什么? 我无言以对,我坐在g上,把小狗抱起来。 这个时候,觉得做人真是难,不能有一点点的唐突和恣qíng,自己在他们面前真是láng狈。 过了好一会儿,欧德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拍我的肩:你去吧。翻译的事,我会在接洽你的同学。 不过,乔菲,我请你,祖祖他是个年轻的笨蛋,请把事qíng跟他说清楚。 第四十三章 程家阳 我告诉小华,我要陪同领导出访法国。 她正坐在沙发上看自己节目的录像,边用小刷子仔细修理自己的指甲。她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看看我:什么时候走? 15号的专机。 我洗了澡出来,桌上放着她做好的甜汤,她给我成了一碗:家阳,你尝尝,我跟mama学的这个汤。 我接过来,说谢谢,喝了一口,味道不错。 小华缓缓的从后面抱住我,她的身上柔软温暖,隐隐有淡淡的芳香。 家阳,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这话让我真是诧异。 十多号的时候,我正要组下一期节目的稿件,不能陪你去巴黎。 傻瓜。我放下碗,转过身看她,我是去工作,再说你也忙,什么对不起? 她双手搂着我的脖子,眼光柔柔:可是我一直觉得,巴黎,是应该我们两个去的地方。说起来,真是的,家阳,我们都没有一同旅行过。 有的是机会啊。 她仔细的看看我的脸:我跟你在一起,觉得非常幸福,幸福得有时候欠缺真实感,我想,会不会有一天,你就突然从我的身边不见了呢? 我都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站起来,我去上网了。 我听见她在我身后笑了一声,回头看看她:你笑什么? 没有。你上网吧,我去睡觉。 不需要准备节目的时候,小华的生活从容而有规律。她从不在晚上11点之后睡觉,她覆上面膜就熄了灯,我自己一个人对着电脑。 修改了一些出访的材料,我打开信箱,里面有长期设置的法国城市蒙彼利埃的天气预报。 晴,偏西风,14-19摄氏度。 真是好天气。 我的心qíng很好,没过多久,就要见到乔菲。 她毫不犹豫地说要来巴黎见我,那么慷慨,让人感动。 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她可还记得我的样子? 乔菲 我把小狗jiāo给蓉蓉,请她带养,啰里啰唆的嘱咐,直说到这个南方女孩心烦,我觉得自己还没说完,还不放心,终于懂得理解祖祖在电话里的聒噪。 我坐上高速火车,不小心坐错了空调开得过足的车厢,睡到一半,冷得睁开眼,换到暖和的座位,就再也睡不着了,清醒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有些事qíng,一小段,一小段的浮现在脑海里。 我跟程家阳,偶然相遇,一起旅行,zuoai,争吵,最后我一剪子把这事了断,他一脚把我踢到法国,现在,我什么都抛在脑后的去见他。 人生就是一笔乱帐,我们是两个糊涂虫。 我早上出来的急,现在觉得肚子饿了。我拿出带来的酸奶,对面坐的老婆婆说:姑娘,给我一个。 我悄悄打量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我对面的人,她穿着一身旧的已经看不出纹样的花布裙子,长长的白头发披在肩上,面孔是地中海颜色,黑红黑红的,阳光泛滥的症状,她的脸上勾勾回回的很多皱纹,一只鹰勾鼻,像足巫婆的样子,她的身上发出陈年奶酪的味道。这种人大多是不好惹的,我乖乖拿了一盒给她。 却被她攥住手:你看什么? 小姐你好漂亮。 我自认还是够机智的。 她听了,笑一笑,脸孔上的线条柔和一些:年轻的时候,我与弗朗索瓦是qíng人。弗朗索瓦,你知道? 密特朗总统? 别人倒是那么叫他的。 哈哈,幸会。 她还攥着我的手,不松开。 小姐,你吃酸奶,huáng桃味的。你尝尝,我可爱吃了。我想把我的手拿回来。 我给你看看手相吧,姑娘。相识就是缘分。 我是中国手,你看的是外国线,你不要乱讲。 去巴黎做什么? 见朋友。 不要去。 我呆在那里。 老婆婆松开我的手,看看我:到了站,就请回去。 我不信。 那就试一试。 她喝了酸奶,看看前面的车厢:查票的来了,我得走了。 我其实是个最迷信的人,在国内的时候就总是求着波波帮我卜命,如今在这里不期然遇见法国的半仙,说这样晦气的话,让我心中不安。 我叹口气,我去,无非是要见程家阳一面,我想跟他道谢,我想谢他给了我梦寐以求的留学机会。我们不可能还有什么复杂的瓜葛,我对此很清楚。既然这样,事qíng还会坏到什么地步呢?不过如此了。 我到了巴黎,正是中午,在地铁里转了一圈,在协和广场上上来,终于找到家阳住的宾馆。 进门就见用中文和法文书写的横幅:热烈欢迎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团莅临。 好气派。 我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怎样,进门便被笑容可掬的大堂服务经理拦住。 小姐是住店还是找人? 我找人。我说。 那请这边来。 老外还是笑眯眯的,笑声地对我说:我们这里现在接待高规格的贵宾,安全方面不得不加qiáng控制,您请原谅,只要通报一下就好。一面又虚伪的说,啊,您居然说法语,真是奇迹。 我心里很不舒服,我不用查房间号,家阳早就告诉我了,我现在要上去找他,我们约好了,他在等我。可我惯常太顾及别人的面子,我随他去,到了前台,我刚要说话,却注意到旁边的一位在登记的中国女郎。 女郎的衣着光鲜亮丽,带着成套的路易威登,流利的用英语说:您好,我要找中国代表团的程家阳先生,请您通报一下。 我低下头,在自己的包里找点什么,留心她说话。 前台的服务生说:小姐,程先生在等您。 我的手一抖。 有服务生问我:小姐,能为您效劳吗? 我在这一刻抬起头来,与要离开的女郎打了个照面。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 这张脸,这么美丽qiáng悍,神采飞扬的一张脸,我是见过的,我记得她看着家阳胜券在握的微笑,我现在真得糊涂了,家阳在等她?那我呢? 女郎看着我笑了:中国人?你好。 当然她是不认得我的,我说你好,她已随引路的服务生离开了。她去见等她的家阳。 我的背包掉在地上。 宾馆的大堂,天南海北的富人川流不息,风满面的侍应迎来送往,只有我自己,孤身一人。 此处于我,是冰冷的空城。 程家阳 开完了会,我留在宾馆等乔菲。 心脏因为长期的等待,变成敏感的一根弦,门口哪怕有细微的脚步声,也让我的心念乱。 前台打电话说她来了,我走到门口等待,房门刚被敲了一下,我便一下打开。 如堕冰窟。 文小华笑靥如花:家阳,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你在等我? 第四十四章 程家阳 我一遍一遍的拨乔菲的电话,没人接。 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她答应我说会来见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脸色,文小华坐在我得对面,看我像疯子一样的吸烟,打电话。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我站起来,走到窗边,遥望远处的协和广场和杜勒里花园,居然是huáng昏了,暮霭中的行人来来往往。 我的心中,由最初的怀疑和失望,现在变得忧心忡忡,无论乔菲来不来见我,她总该给我打个电话,她孤身一个女孩子,我担心她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