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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崔白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许久才摇摇头,“无为,这不像是你做出来的事。” 裴寂一双凤目望着向前延伸的宫道,半晌才道:“我也只是凡人。” “那她未婚夫婿那里怎么办?她的名声怎么办?”崔白皱紧了眉头,“她无依无靠一个弱女子,你让她今后如何立足?” “我自有主张。”裴寂不想再说,话锋一转,“那个胡人醒了吗?” “没有,”崔白道,“伤得太重,路途上再又颠簸了一通,又有惠妃盯着,不好大张旗鼓请医用药,殿下正在想办法。” 裴寂问道:“人在哪里?” “藏在姜规的外宅里。”崔白道。 内常侍姜规,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宦官,在永兴坊中有一所外宅,裴寂沉吟道:“须得小心谨慎些,谁都知道姜规是殿下亲近的人,大约暗中盯着姜规的人也就不少。” “放心,姜规这人门路多得很,办得很是妥当。”崔白道,“眼下最棘手的,却是杨夫人。你不知道,杨夫人自从杨刺史出事后,几乎每天都进宫来,在太子妃面前哭哭啼啼,缠着要太子帮杨刺史脱罪,太子妃虽然极力劝她不要再来,可杨夫人哪里肯听?如今闹得宫里人尽皆知,都在议论殿下会不会徇私包庇。” 杨夫人,银青光禄大夫、河间郡公杨士开之妻,太子妃和杨万石的母亲,裴寂知道她膝下只有杨万石一个儿子,素来溺爱得紧,先前也曾数次在太子面前为杨万石讨官,如今这般做派,倒也不出意料。 只是此事重大,若再任由她闹下去,单只后宫干政这一条,太子就洗脱不清。裴寂道:“这样子,只怕是不妥。” “可不是这么说?只是太子妃纯孝,不忍让杨夫人伤心,殿下与太子妃又恩爱甚笃,也不好说得太狠。”崔白道,“怎么想个法子,让杨夫人别再进宫就好了。” 裴寂思忖着,道:“我来想法子。” 到崇文殿时,姜规早迎了出来,道:“裴中允,殿下正等着你呢。” 裴寂走进殿中,太子应琏应声而起,急急问道:“怎么样?” 姜规关紧了殿门,裴寂快步上前行礼,压低了声音:“殿下,那胡人名叫阿史那不思,乃是云州的不良人,臣已将他素日里亲近的人如数抓捕,问得的口供如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卷宗双手奉上,应琏接过来匆匆翻了一遍,以手加额叹道:“亏得有你!” “还有一件,”裴寂的声音越发低了,“杨刺史离开云州时就已经醒了,臣担心齐云缙和周必正路上起歹意,就叮嘱杨刺史假装昏迷,殿下若是想问什么,可以打发人悄悄联络。” 用过天香膏和清灵散,又有大夫以针灸化瘀后,在离开云州当天杨万石就已经醒来,只是路途上诸事难料,裴寂这才让他继续装作昏迷,麻痹周必正。 应琏和崔白都是头一次听说此事,不由得喜出望外,应琏虚虚一击掌,道:“太好了!他可说了当时的情形?” “杨刺史根本就不知道义仓起火,”裴寂低声道,“起火之时周必正在府衙拿人,杨刺史起初并没有反抗,谁知押解的武侯突然持刀恐吓,杨刺史心里害怕,这才□□逃跑,不慎跌破头,昏迷了几天。” 应琏叹了口气,道:“孤早就觉得事有蹊跷,何至于周必正都上门了,他才想起来逃?如此看来,只怕整件事都是冲着孤来的。” 裴寂停顿了一下才道:“也并不全是,杨刺史盗卖储粮一事,可能有几分影子。” 他不好当着应琏的面下定论,只把怀中的卷宗又掏出一卷双手奉上,应琏匆匆看过一遍,虽然简略,但人证物证俱在,账目和赃款的去处都十分清晰,不由得一阵失望,恨道:“身为皇亲国戚,竟然盗卖储粮,真是岂有此理!” “眼下最棘手的是,臣再三向杨刺史询问,杨刺史始终不肯承认盗卖。”裴寂道,“这些账目和相关人证周必正也都有,最关键的人证、替杨刺史卖粮的胡商安义克也在周必正手里,殿下,此事若是杨刺史不肯说实话,中间的细枝末节臣无法得知,也就不好应对。” “糊涂!”应琏气道,“都到这时候了,还瞒个什么!” “殿下,”姜规小声道,“要么我想法子去见见杨刺史,再问一问他?” 宦官在宫中各有自己的关窍,许多时候行事却比官员们方便得多。应琏沉吟着,道:“好,你想法子尽快见他一面,就说孤的话,要他把所有内情一字不漏地都说出来。” “我总觉得失火与周必正脱不开关系,”崔白插嘴道,“他前脚刚到云州,后脚义仓失火,杨刺史被恐吓,胡延庆被胡人杀死,沈潜和沈白洛险些葬身火场,未免太巧了。” “是很巧,”应琏沉声道,“孤收到你们传回来的消息后,已命人去查他和齐云缙近来的行踪了。” 裴寂提醒道:“周必正与齐云缙可能不是一路的。” “怎么说?”崔白问道。 裴寂心想,方才在紫宸殿时,神武帝知道他带着沈青葙,可这事齐云缙并没有上奏,那就只可能是周必正透露的,以齐云缙的做派,若周必正与他是同道,胆敢背着他私下奏报,他必定是不依的,那就说明,这两个人可能各有其主,只不过为着相同的目的暂时凑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