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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见吗?连沈青葙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含糊着点点头,低声道:“是。” 神武帝背着手,忽地拐到宫道下面,低着头用皂靴踩着已经枯黄的草地,草梗被踩断了,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响,神武帝直管低头看着,许久,突然问道:“青葙,在集仙殿中,你可看清楚了?” 他一双眼睛盯着沈青葙,流露出几分期冀,几分哀伤。如今这满宫里所有人加起?来,能听?他说几句心里话的,也只?有眼前这人。 论亲疏,她当初与女儿走得亲近,女儿误入歧途,她也不曾相负,直到最后还在极力劝阻。论私心,当日?在骊山行宫,唯有她目睹他在女儿灵前痛哭失声,唯有她见过帝王最脆弱的一面,这让他们之间有了一丝极微妙的联系,比起?旁人,更?多几分牵绊。论道理,她品性?端正,与各方势力都没有瓜葛,待他也是真心实意,宫里这么多人,如今也只?有她,最让他放心。 沈青葙摇了摇头:“臣只?看见一个影子,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神武帝低了头,抬脚踩倒一片草,鞋尖轻轻地踢来踢去,半晌才道:“很像。” “没有面目,就无从谈起?像不像。”沈青葙斟酌着词语,谨慎说道。 神武帝笑了下:“你是不信的吧?” 沈青葙不敢说不信,只?道:“臣愚钝,只?敢评论双眼能看到的事情。” 神武帝抬头眺望着远处碧波万顷的九洲池,慢慢地向前走去:“从前朕也是不信的,不过如今,也许是朕老?了,也许是朕发?现,天子也并非无所不能,天子也有无可奈何的事。” “陛下不老?,”沈青葙忙道,“臣还记得初次见到陛下的情形,那时候臣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陛下,那么年轻,那么潇洒,看起?来比臣也大不了多少呢!” 神武帝哈哈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显然是不信:“青葙啊青葙,如今连你,也来哄骗朕了吗?” 沈青葙不觉也笑起?来,道:“臣不敢哄骗陛下,当时臣的确是很惊诧,陛下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 神武帝下意识地摸了摸胡子,笑容里带着点无奈:“这句才是实话吧,唉,朕看起?来也许并不算很老?,不过朕的确是老?了啊!” 他回过头来问道:“青葙,你看着罗公像多大岁数的模样?” “头发?胡子都白了,看起?来好像有六七十岁,但?面色红润,也没什么皱纹,所以臣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多大岁数。”沈青葙谨慎说道。 “八十多年前,就有人在黛眉山见过他了!”神武帝道,“据说那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朕心里想着,哪怕他那时候只?有四五十岁,到如今也至少有一百二十岁了,一百二十岁啊!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除了远古时,史书上的确不曾记载过,有谁活到一百二十岁。”沈青葙轻声道。 神武帝眉头一抬,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史书上不曾记载,也就是说,虽然民间时不时有传闻说奇人异士活了上百岁,但?经过史官落实,被记入史书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的。神武帝有些失望,又存着些侥幸,道:“民间有许多奇士高人,史官远在朝堂,也未必都能一一得知。” “也许吧。”沈青葙并没有辩解。 这态度倒让神武帝又踌躇起?来,慢慢地又向前走去,许久才道:“哪怕他只?有□□十岁,也极是难得了,俗话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朕若是能活到他那个寿数……说到底,罗公必定有过人之处,应该就是他们道家的服食长生之法?吧。” “史书上也并不曾记载过长生不老?的事。”沈青葙道。 神武帝停住步子,笑容渐渐淡去:“说来说去,你总是不信,也是,你还年轻,还不知道老?是多么可怕。” “陛下……” 神武帝打断了她:“好了,不说这些,你陪朕走走吧。” 他当先向前面走去,步子越走越快,沈青葙极力跟着才能跟上,前面是九洲池,此刻池边的芦苇都已经变成灰白色,在微风中摇摇荡荡,无端又增添了几分凄清的气氛。 王文收捧着雪氅上前,正要给?神武帝披上时,神武帝摆摆手,道:“不必。” 王文收脸色有点为难,轻声劝道:“水边风大,比宫里头冷,陛下还是披上吧。” 神武帝淡淡地瞥他一眼,王文收顿时不敢再说,只?求助地望向沈青葙。 风吹起?神武帝黑色绣金团龙的长袍,半长的胡须在胸前飘拂,偶尔露出几根全白的,看上去很有些萧瑟之意。此时天气寒冷,水边风又大,神武帝方才情绪激荡,万一再受了风寒,这个年纪却不是小事。沈青葙想了想,迈步走到近前,含笑说道:“陛下看这芦苇配着这水色,简直如同画图一般,再有陛下站在水边,飘飘欲仙的模样,可不是那句诗,仙人披雪氅?”(备注1) 神武帝笑起?来,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摇着头说道:“你呀,如今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拿过来吧!” 沈青葙连忙从王文收手里接过雪氅,抖开来走近了,小心把雪氅给?神武帝披上,又套好袖子,系上衣带,跟着端详了一端详,含笑说道:“臣没看错,这风姿这神采,的确是仙人披雪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