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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210节

    “没事儿,就是,大当家那些话,她说那是我该得的。”周姐儿一句话说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说是我,我该得的!”

    “就是你该得的,他一个糟老头子,他活该!别哭。往后就好了,唉。”刘婆子拍着周姐儿。

    “嗯,我没事儿,高兴的。”周姐儿用力醒了把鼻涕。

    “那就好,忙了一天,咱还没吃饭呢,想吃点儿啥,婶儿给你做。”刘婆子往灶台过去。

    她这个家,院子很大,相当大,三间厢房两间厨房早塌了,只有三间正屋还好好儿的。

    这三间正屋,也是厨房。

    “我不饿,心里满得很,婶子想吃什么,我做。”周姐儿挽起袖子。

    “我也不饿,那咱烧点稀饭。”刘婆子蹲在灶前烧火,周姐儿舀水刷了锅,淘了米放进锅里。

    “妮儿,你听说过顺风速递没有?他们北齐那边儿的。”刘婆子烧着火,看着坐到她旁边的周姐儿问道。

    “嗯,就是前年刚入冬的时候,那老头子过冥寿,他们在寺里做法事。

    江南来了个什么老爷,当过官儿的,跟大爷二爷在那儿说什么时局什么的。

    就说北齐顺风速递怎么怎么快,说什么隔天就到了,还说什么政什么通。

    我当时听着,就想,都顺风了,能不快么,顺风这俩字儿,记得特别牢。

    婶子怎么问起这个?”周姐儿挨着刘婆子,说着话儿,心里渐渐平伏下来。

    “那位大当家,说她这个大当家,就是这顺风速递的大当家。

    她说她这顺风速递要开到咱们鄂州城了,说是铺子她看好了,想让我给她当什么派送铺的掌柜。

    对了,那本册子呢,说是派送铺有什么活儿,都在里面。”刘婆子站起来,拿过那本小册子,就着灶口的火光,仔细看起来。

    周姐儿也伸头过去,仔细看那本字儿挺大,全是大白话的小册子。

    “这新闻朝报,花边晚报是啥?这顺风,还能运东西呢。

    你瞧瞧,这一二三的,瞧着活儿不多,细想想,可不少。”刘婆子看过一遍,再看一遍。

    “这个朝报,我也听过,就是今年打官司前,他们家做法事,你不是让我抱着石头去灵前哭么。

    我听他们说话,听到过朝报这两个字,说这个朝报,什么政令通达。”周姐儿指着朝报,“婶子,这是官差呢。”

    “那位大当家,能跟大军最上头搭上话,说不定也是……她是个女的,肯定不是官身,这事儿……”刘婆子拧着眉。

    “婶子,你说,武大帅那位姨奶奶,怎么知道大当家的?”周姐儿紧挨着刘婆子,压低声音道。

    “这个,苏姨奶奶倒是说过,说是在江都城的时候,她从良前认识的。

    那位大当家,你瞧她那样子,那是江湖人,这没啥。

    可有一句,你说得对,这是官差。”刘婆子站起来,将小册子放到小石头枕头底下。

    那是她这个屋里最稳妥的地方了。

    “婶子,以后我给你养老,这差使,你不想接就别接。”周姐儿蹲到灶前,拨了拨灶膛里的火。

    “我瞧着那位大当家,是个好人。”刘婆子坐回灶前。

    “嗯,她跟我说的那些话。”周姐儿喉咙微哽。

    “她让你别怪你娘,唉,她知道咱们女人的苦,你娘苦啊,她比你苦。”刘婆子连叹了几口气。

    “嗯,我知道,我没怪过她,除了她把我卖了那回。”周姐儿站起来,搅了搅锅里的稀饭。

    “妮儿,顺风这活儿,我想接下。”刘婆子往灶膛里添了把碎柴。

    “嗯,我帮你。”周姐儿坐回刘婆子身边。

    “婶子不想再给人梳头了,不是不想梳头,是不想成天陪着这个那个说话奉承,多不讲理的话,也得顺着捧着,呸!

    婶子知道你心眼里拿我当亲娘看,可婶子这个人,一辈子自己养活自己,养惯了。

    再说,我就觉得,那位大当家是好人,她知道咱们女人的苦。”刘婆子慢慢拨着灶膛里的火。

    “嗯,我帮婶子一起。”周姐儿将头挨在刘婆子肩头。

    第174章 闲话

    黑马这个行家出面,铺子买的爽利而快,李桑柔去了趟对面的军营,请文诚给写个招牌。

    文诚没敢答应,只含糊笑着,说隔天给李桑柔送过去。

    等到天黑之后,顾晞回来,文诚笑说了李桑柔过来求写招牌的事儿。

    “她找好铺子了?在哪儿?你去看过没有?”顾晞扬眉笑问道。

    “说离南门不远,南门一带都是热闹地方。

    看倒没去看,你也知道大当家的脾气,咱们知道的时候,肯定是一切都妥当了。

    说是掌柜都找好了,快的话,后天就能开业了。”文诚一字没敢提大当家请他写这一句,有所隐瞒,未免有几分心虚,心虚之下,话就多了点儿。

    “嗯,她要做多大的招牌?写几个字?”顾晞抽了张纸出来,亲自动手研墨。

    “那倒没说,不过顺风的铺子,都是只有顺风两个字,不管多大的招牌,都只有两个字。”文诚笑道。

    “这是她聪明,就两个字,又大,看过一眼就能记住。”顾晞挑挑拣拣,选了只大狼毫,写了一张,左看右看,团起来扔进了纸篓,再写。

    一连写了十来张,换过两三回笔,总算写出张满意的了,拎起来看了看,再让如意举着,离远点儿再看了看,远看也不错。

    “你去一趟,问大常吧,问他招牌要做多大,把招牌做好送过去,算是贺她新铺开业。”顾晞吩咐如意。

    如意笑应了,举着顺风两个字儿,一路小跑出去,先往对面找大常。

    ……………………

    如意当差,一向是没话说的,让人盯着工匠,连夜做出来,第二天一早,请顾晞过了目,就送到了铺子里。

    当天傍晚,孟彦清带着的十几个人,迎出几百里,接回了急赶过来的顺风骑手,以及跟过来查看的王壮父子。

    李桑柔正在铺子里,背着手,看着几个工匠,贴着铺门竖一根高高的旗杆。

    高的出奇的旗杆,是顺风的标志。

    “大当家。”王壮看到李桑柔,忙上前见礼。

    “辛苦了。”李桑柔微笑欠身,“这是你儿子吧,长的真像你。”

    “是,这是老大,大勇,快给大当家磕头。”王壮推了把儿子王大勇。

    王大勇急忙跪倒磕头。

    刘婆子已经从铺子里出来了,浑身拿捏的站在李桑柔身后,有点儿不知所措。

    周姐儿背后背着儿子,躲在刘婆子身后,怯意中透着好奇,看着铺子门口的王壮父子,以及正在拴马的两个骑手。

    “这是王大管事,王壮,顺风骑手总管事。这是刘掌柜,刘香。这是刘掌柜的闺女,周姐儿。”李桑柔先介绍了,接着吩咐刘婆子:“照大常告诉你的规矩,跟他们清点交接,明天一早就开张。”

    “王大管事好,是,明天就?还没看黄历。”刘婆子被李桑柔一串儿话说的,有点儿跟不上。

    “大当家的从来不看黄历,搁大当家这里,哪天都是吉日。”王壮笑接了句,“刘掌柜以后就知道了,咱们顺风,百无禁忌。”

    “择日不如撞日。”李桑柔笑接了句,示意王壮,“旗子带来了?给刘掌柜。明天一早,把旗子升起来,就开门做生意了。”

    “要不要放挂炮?总得……”刘婆子摊着手,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从她昨天一早上回了话,到现在,两天的功夫,铺子买好了,一应陈设安排好了,崭崭新的招牌说挂就挂上了,这根高的出奇的杆子,说竖就竖起来了,这明天,就要开张了!

    做生意开铺子快成这样的,她听都没听说过!

    “这铺子是你的,你要是想放,就买一挂放放听个响儿。”李桑柔随意之极的挥着手。

    “大勇,去买挂一千响的,明天一早,我跟大勇过来给你贺贺。”王壮笑起来,“大当家的不喜欢这些热闹。”

    “随你们贺。”李桑柔笑着挥了挥手。

    ……………………

    隔天一清早,顺风的大旗升起来,王壮的大儿子王大勇挑着长竹竿,放了串千响的鞭炮,顺风鄂州派送铺,隆重开业。

    鞭炮的硝烟还没散尽,百城就到了,买了两份朝报两份晚报,一边排着大钱,一边极其家常的和刘婆子说笑。

    他这多买的一份,是如意托他买的,如意天刚亮就侍候大帅出城巡查去了,来不及过来,反正他要过来买,就多买一份。

    以及,大帅这字写得真好,鎏上金挂起来,比写在纸上的时候还要好看。

    如意还嘱咐他多看几眼,看看招牌有什么不妥没有,哪有什么不妥?真是好看得很。

    絮絮叨叨的百城拿着两份朝报两份晚报,笑眯眯的拱手告辞,走前还冲小石头眨了眨眼,逗的小石头咯咯咯一阵笑。

    “婶子,这是那个官儿!”看着百城出门走远了,周姐儿猛抽了口气。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认得他!我去看看咱这招牌!”刘婆子三步两步冲出铺子,站在铺子门口,仰头看着门头上黑底鎏金的两个大字。

    这竟然是大帅写的!

    周姐儿也跟了出来,站在刘婆子旁边,仰头看着那两个大字。

    “哎!给我拿份朝报!”一个长随打扮的中年男人,从两人身边绕进铺子,再伸头出来,喊了句。

    “来了来了!”刘婆子一头扎进铺子,赶紧收钱卖报。

    刚刚吃过午饭,五百份朝报,五百份晚报就卖光了。

    头一天开张,送过来的邮袋里,只有朝报和晚报,还没有信件,卖完小报,今天的活儿就算结束了。

    刘婆子一份份理着跟着小报送过来的上千份印着寄信价目,寄物价目,以及怎么订报的一张张红纸招贴。

    “妮儿,你抱着孩子在铺子里看着,我出去把这招贴往各家送送。”刘婆子数了几十份出来,和周姐儿笑道。

    “嗯,婶子慢点儿,我算算帐。”周姐儿一脸喜气。

    昨天看到高高两堆朝报晚报,她挺发愁,想着这么多,不知道得卖多少天,谁知道一个半天,就卖空了!这可得有不少钱!

    ……………………

    李桑柔坐在顺风铺子斜对面的茶楼二楼,看着一个个长随小厮,个个都是绷着脸,不幅不想进但不得不进的模样,怀里揣着朝报晚报出来,在铺子门口先左右看,看过再走,一幅鬼祟模样。

    也有穿着长衫,自己过来买小报的,从铺子门口昂然过去,像被惊醒一般站住,折扇打手,李桑柔甚至能听到一声唉呀惊叹,接着一个斜步迈进铺子,片刻,握着卷得紧紧的朝报晚报,紧拧着眉,一幅忍辱负重的模样,急步往回走。

    李桑柔抿着茶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