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尹征是国师府的下人,在国师府已经有三年,平常在府上做些打扫的活。如今他被带进乾华殿,一眼看到从霄,竟腿软得一下就跪倒在地,而他身旁的两人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他是皇上安插在从霄身边的眼线,负责盯着从霄的一举一动,在皇上需要他的时候成为攻击从霄的利器,就像现在。 可是,这些年的潜伏让他对从霄的恐惧渗透到了骨子里,因为从霄对谁都可以阴狠无情,尤其是背叛他的人。所以今日他必须遵从皇上的命令,将从霄从那高位上拉下来,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四公主。”陈文奚转头面向秦樱樱,恭敬地问道,“您可认得这三人?” “不认得。”一个两个三个都是陌生面孔,她怎么可能认识? 陈文奚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转向秦越,拱手说道,“皇上,这三人分别是国师府的下人尹征、鹤马县的酒老板赵奇和他的相好吴氏。” “这三人与此事有何相关?”秦越问他。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 陈文奚极其详尽地地将调查的情况说了出来,而秦樱樱晕晕乎乎地感觉自己听了一个“欲加之罪”的故事。 鹤马县酒老板赵奇和他的相好吴氏有一私生女名唤施施,自小养在闺中,足不出户。国师府的下人尹征与赵奇私交甚笃,时常去赵奇处喝酒,某次听赵奇吹嘘其女儿花容月貌,人间罕见,好奇之余便让赵奇带他前去一睹芳容,结果他惊讶地发现那名唤施施的女子相貌竟和四公主秦樱樱如出一辙。 尹征将此事告知了国师从霄,适时皇上已下旨为四公主和国师赐婚,然从霄素来便不喜四公主张扬跋扈,因而决定偷梁换柱,在新婚之夜将真正的四公主谋害,而如今的四公主其实便是那民女施施。 待陈文奚说完,那赵奇便惶恐地磕头求饶:“皇上,国师大人许小民一世荣华富贵,又威逼小民万不可泄露此事,小民不敢拒绝国师大人的要求,不得已只好将女儿交出。小民有罪,还望皇上饶小民一命啊!” 他身旁的吴氏也跟着不停地磕头,害怕得直发抖。 秦越眯起了眼,看了他们半晌,不带感情地说道:“你们可知,污蔑国师和公主是死罪?” “小民不敢有半句虚言,望皇上明察!” 一旁的尹征也颤着声说道:“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所有的一切都是国师的吩咐,小人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国师的手中,不敢不听啊。”他不敢再去看从霄的眼睛,却依然觉得那冰冷的视线锁住了他,让他打从心底觉得恐惧。 看着他们卖力的表演,秦樱樱觉得精彩极了,这些人的演技一个赛一个好,在娱乐圈混个金牌配角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他们这是在往从霄和她身上泼脏水,他们一个个的摆明了要置从霄和她于死地!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不但害怕,也愤怒到了极点,她还从未被人这般陷害、污蔑过,她恨不得封了他们的嘴,让他们一辈子也说不了话! 她不知道从霄会如何应对。 忐忑地转头看向他,在触及他冷眸的刹那,她的心却莫名地安定下来。他没有看她,但她能感觉到他的从容,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这些人根本就威胁不到他。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话:三日后,我带你回去。 没有任何理由,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一定有把握化险为夷,带她回国师府。 此时,秦越已经看向了从霄,道:“国师,你怎么看?” 从霄一副淡然之色,缓缓说道:“公主是真是假,伺候在她身边的人最为清楚,皇上何不问问灵雀,听听她怎么说。” 被点名的灵雀瑟缩了一下,整个人都抖了一抖,她看了眼公主,眼中带了不忍和内疚。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被忽视得彻底。 秦越看了眼她,道:“也好,灵雀,你说说,如今的四公主到底是真是假。”他以为灵雀能向着他们吗?灵雀是他一手安排的人,岂会逆了他的意思去帮衬他们?再则,便是她真的帮了他们,一个小小宫女的话又信得了几分?只要证据确凿,结果如何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罢了。 灵雀的脑海中想起了前几日皇上召见她时说的话:四公主是真是假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朕目前的心腹大患是谁就可以了。 她颤抖着走过去,跪到了案前,匍匐在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只是大婚那晚国师进新房后,奴婢和眉儿便退下了,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一无所知,只知道隔日开始,公、公主便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 秦樱樱皱眉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明明大婚前她就已经发现了她什么都不记得,明明那晚她一直守在新房门口亲眼目睹从霄离开,她那样心思灵巧通透的人,又怎会让人在她眼皮底下换了她的主子。 可是,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不是她要撒谎,是皇上要她撒谎,她的那个父皇已经舍弃了他的亲生女儿,他只想要从霄的性命罢了…… “国师,你还有何话可说?”秦越问道。 秦樱樱转头看向了从霄,却见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皇上的书案前,拱手行礼,道:“臣无话可说,不过臣也有几名证人,此刻应该已在殿外等候,皇上不妨也见上一见。” 秦越深深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道:“宣。”他倒要看看他还有何招数。 朱公公听命,到殿外把人带了进来,共有两人,一个是一脸富贵相的老嬷嬷,面慈目善,天生一副笑脸;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个子不高,长得黑瘦,进了乾华殿便直直站着,显得有些紧张。 一眼看到那老嬷嬷,秦越心中一个咯噔,这不是先太后身旁的金嬷嬷吗?她早已告老还乡,怎么竟被从霄找了来? 两人跪下行礼。 从霄说道:“皇上,这位金嬷嬷您可还记得?她从前是在先太后身边伺候的,当年四公主出生时,她奉太后之命去淑妃娘娘宫中服侍过一段时日,四公主身上有何特别之处再没有人比她清楚。” 秦越脸色未变,缓缓点了点头:“朕记得,确实是金嬷嬷。金嬷嬷年迈,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恩典。”金嬷嬷腿脚利索地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站得毕恭毕敬。 “金嬷嬷,国师说四公主身上有特别之处,这话何解呀?” 金嬷嬷笑道:“回皇上的话,先太后仁爱,对每一位皇子公主都疼爱有加,每一位皇子公主出生时,其出生年月时辰,相貌如何,性情如何,身上有何特殊印记先太后都会亲笔记录在册,那册子至今仍存放在先太后宫中床铺的暗格内,皇上不妨派人取来亲自一看,现场比对,强过老奴人微言轻。” 秦越颔首,命朱公公前往珒宁宫取册子。他望向了从霄,见他微垂头,神情是一惯的冷凝,不由笑了笑:“国师还是一如既往的本事通天。” “皇上谬赞。”从霄淡淡说出四字,再无其他言语。 秦樱樱看着那金嬷嬷,好奇极了,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呢?她突然又想起那日从霄脱她衣服看她后背的事情,难道是她后背上有什么吗? 她看向他,见他挺拔站立,一动不动,像座山似的稳,心下很是佩服。若要她许久站着一动不动,怕是难呢。 过了好一会,朱公公从珒宁宫取来了册子,递交给秦越。 秦越翻开,很快翻到了记录秦樱樱的那一页,仔细看完,唤来了两名宫女,将册子上的内容给她们看了下,让她们带秦樱樱到内间查证。 秦樱樱随她们进去,由她们脱下了她的衣服。天气寒冷,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微微有些发抖。 两名宫女在她背上看了许久,嘀咕了几句,便赶紧帮她把衣服穿回去。 秦樱樱好奇地问道:“我背上到底有什么呀?” 高个子的宫女笑着说道:“四公主,您左后腰有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青色胎记,形状就像一朵莲花,和先太后记录的一模一样呢。” “哦。”秦樱樱此刻才安下心来,如此便能证明她是真的四公主了吧?从霄那晚想要看的应该也是这个。如此想着,她的心中释然了,他果然不是要轻薄她。只是他好好跟她说不行吗?非要那样粗暴…… 两名宫女带着秦樱樱出去,将查证的结果禀告给了秦越。 秦越看了眼从霄,内心泛冷。他知道这一回合他已经输了,不但输了,而且暴露了他要对付从霄的意图,以后再想要对付他变难了。 他毫无笑意地一笑,又问道:“国师,那另一位证人又是何人?” 从霄答道:“他是以前在赵奇的酒馆打杂的小二于成海,对赵奇和吴氏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曾见过他们的私生女。” 赵奇和吴氏一听到这话,齐刷刷抬头看向了那人,待看清那人的样貌,顿时抖得如筛糠一般,特别是吴氏立马瘫倒在地,脸色青白,是真的吓坏了。 尹征也是满面死寂,从头冷到了脚,觉得大势已去。一切居然都在国师的掌控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怕是早就泄露了,可他们竟一无所知,国师其人真正可怕极了。 而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老神在在的陈文奚也忍不住皱起了眉,一脸凝重,再不敢看皇上一眼。 殿内的气氛一时无比沉重,朱公公见状,忙开口说道:“于成海,你且睁大眼睛看看,这里可有赵奇和吴氏的私生女?” “是是!”于成海仔细地看了又看,过了许久才肯定地答道,“没有,没有,赵掌柜的私生女不在这里。” “你可看清楚了?”朱公公又问了一句。 “看清楚了,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赵掌柜的女儿是跟着一个做生意的跑了,听说跑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过了这么几个月,肚子应该很大了。而且赵掌柜的女儿长得一般,哪里比得上这里的jiejie们。” 事情已然一清二楚。 秦越冷笑一声,看向了陈文奚:“陈爱卿,这便是你办的事情,你可真是没让朕失望!” 陈文奚一下跪倒在地,再也没了先前的气势,活脱脱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耷拉下了脑袋:“臣,万死。” “将这些胆敢陷害国师的人统统带下去,等候发落。”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求饶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秦樱樱看着一脸绝望悲怆的灵雀被拖下去,心有不忍,站起身想要说什么,但身后的丁虞轻轻拉了下她,对她摇了摇头,她只得坐下了。 此刻求情,确实不是好时机。 “国师,真相已经大白,是朕错怪你了,朕即刻下旨昭告还国师清誉,若再有人提及此事,定斩不赦。”秦越给了他承诺。 事情已经结束,他想如何处理,从霄并不在意,只是说道:“那臣便带公主回去了?” “你们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秦越看向秦樱樱,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樱樱,好好伺候国师,莫要再让国师忧心了。” 秦樱樱应了声“是”,连“父皇”也懒得喊了,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的人哪配当父亲? 从霄行礼告退,看了眼秦樱樱,没有等她,转身就离开了乾华殿。 秦樱樱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小跑着追上了他,扯住了他的衣服:“夫君,夫君,你走慢些。” 从霄转头瞟她一眼,放慢了脚步。 她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纯澈的笑容,显得很是开心:“夫君,你真厉害!”她衷心地夸赞。 对上那抹笑容,有那么一瞬,他差点陷进去,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冷了眸子,脚下步子更快了。 “夫君,你等等我,我快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