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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宠 第78节

    谢不倦这样想着,目光在许知雾面上一寸寸地细瞧,瞧得许知雾眼睫直颤,她好想说,哥哥你不要看了。

    可她连看都不让看,是不是太小气了呀。

    她不知道哥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眼里好似有淡淡的怀念。许知雾来不及问,哥哥抱住了她,他看上去身姿修长,气质风雅,该是如云一般轻盈的。可他又真的很重,仅仅这么抱着她,便叫她觉得自己被压住了。

    哥哥的唇从她面上下移,温温软软,呼吸喷洒,许知雾开始觉得痒,她缩了缩肩,闭上了眼,睫毛颤得像振翅蝴蝶。

    忽然,哥哥的手也覆上她的。

    谢不倦发觉许知雾的指尖在细细打颤,可纵是如此,她还舒展着颈项,不曾躲避他。

    这一瞬间,他清明了许多,直起身道,“或许阿雾可以赠一支舞给哥哥作为生辰礼,就不必和哥哥一起睡觉了。”

    他放过她了。

    “哥哥?”许知雾眨眨眼,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突然要换一个生辰礼。

    “骈州去年的祈愿节,阿雾在高台之上的那一舞,美极了。”谢不倦摸了摸她仰起来的脑袋,笑道,“那时候哥哥便想,什么时候,阿雾只跳给哥哥一个人看就好了。”

    “那还不简单,哥哥,祈愿舞我记得可牢了,闭着眼睛都能在脑子里面跳一遍。”

    许知雾连忙下了床,整理了衣裙。

    “只是……现在我穿的衣裳没有水袖。”

    “无妨。”

    许知雾便跳起祈愿舞来。

    这对她而言确实简单极了,比陪着哥哥睡觉要简单太多。

    但哥哥的目光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叫她又想叫哥哥不要看了。

    可她是在跳舞,哥哥怎么能不看呢,这实在是个无理要求。

    祈愿节那日成百上千道目光,竟不如哥哥一人来得浓烈。

    少女四肢纤细,腰肢更是不盈一握,谢不倦认真地看着,心里在“放她走”与“留下她”之间来回摇摆。

    他想得到她,又想郑重地得到她。

    想伴着温暖柔软入睡,又害怕自己过于放纵。

    他纠结得不像他。

    “哥哥,跳好啦。”许知雾呼吸稍块,双眸亮亮地看着他,“这就是生辰礼了么?”

    “嗯,阿雾早些歇了吧。”

    谢不倦揉揉她的后脑勺,避开她的目光,转过了身。

    许知雾愕然,说不上来的空落落。哥哥这就走了?

    想起自己特意换上的雪覆红梅的小衣,许知雾抿起了唇,她和绿织一起找了好几个箱箧呢。

    她看着他的背影,开口,“哥哥,我这会也睡不着,能不能陪我聊聊?或许聊着聊着我就来困意了。”

    谢不倦顿住脚步,并没有立刻回答。

    在阿雾再一次喊了他之后,谢不倦终于叹了一声,“好。”

    许知雾眉开眼笑,顿时跑着去吹烛台,“哥哥你答应了,一定要等我睡着了才能走!”

    谢不倦并未阻拦他。

    直到屋内陷入黑暗,只有他的屋子那边从屏风处透过来些微的光亮。

    许知雾飞快掀开了被子躺进去,而后拍怕床榻示意他往这里坐。

    她从不知道他对黑暗有多少不适。

    不过无妨,此间有她在。

    第73章 晋江独家73 [vip]

    谢不倦在许知雾的床边坐下来。

    她的被褥里头窸窸窣窣的, 不知道在做什么,很快,她的手从被褥底下钻出来, 悄悄地拉住他的。她大概有些开心, 牵上了手便偷偷笑了两声。

    “我小时候想要哥哥哄我睡觉, 娘亲还训了我,说哥哥也还是个孩子, 不能闹你。”

    谢不倦也笑。

    只有许父许母拿他当孩子了。

    他作为皇子时,没有成人孩童之分, 上至父皇,下至百姓, 谁也不会将他视作一个不知事的孩子。

    因此他到骈州之后,才真正地过上了寻常孩子的生活,和少年们去书院上课,偶尔还能从许父那里得到一些小礼物。

    “说起来,爹娘什么时候才能调到京城?是不是很难找到人接替骈州刺史?”

    谢不倦摇头,“倒不是很难有人胜任刺史, 而是朝中从三品以上官位有其定数, 不能平白添个新的。也因此,一个萝卜一个坑, 原来的萝卜不挪走,父亲就没有位置。”

    许知雾被萝卜的说法逗得咯咯直笑,又很快低落起来,“哥哥, 那爹爹岂不是很难调到京城来?”

    “阿雾, 此事能成。”

    实际上, 谢不倦已经盯上了一个位置, 如今的户部尚书已然年迈,致仕就在近日了。这位置好在比刺史高半品,不算辱没了许父,且他在骈州做百姓官做的时候,户部事务这一块也是擅长的。唯一一点不好的事,老尚书底下的两个侍郎为这位置斗得正凶,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此事还未完全定下来,谢不倦暂时不打算对许知雾说。

    “不仅我想爹爹娘亲了,阿娴好像也想呢,她打算回去了。”许知雾侧过身朝着谢不倦,手蜷进他的掌心里,“阿娴的婚期就在年底,到时候我是一定要回去看她成亲的,哥哥去不去?”

    “尽量,若手头没有要紧事务,哥哥便陪着阿雾一道回去,可好?”

    许知雾弯着眼睛点点头,想起什么,又说,“还有魏云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突然跟我说,这两天就要搬出去了。他都在这里住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突然要搬出去?”

    谢不倦回想起在长廊上碰见魏云萧,他那时候的眼神确实有几分不对,顿时双眸微眯,明白了什么。谢不倦下意识摩挲着许知雾的手背,温声道,“魏公子是阿雾的好友,或许是觉得和哥哥隔了一层,住久了不好意思吧。”

    许知雾一想,确实很可能如此,遂不再想魏云萧的事情了。

    她转而问起谢不倦的两个meimei来。不过她羞于直接问,便一手扣着床单,假作不经意一般提起,“今日两位公主送了哥哥生辰礼,哥哥喜欢吗?”

    谢不倦没有立马回答,反而瞧了许知雾一阵,笑了,“阿雾想知道哥哥和她们关系亲不亲近?”

    许知雾被说中,顿时红了脸。

    而坐在床边的哥哥背对着微弱的光线,面容隐没在黑暗之中,却好似能瞧出他是在回想着什么。

    “之前哥哥是不是告诉过阿雾,当年我离开京城前往骈州的时候,她们二人才生下来不久?”

    许知雾点点头。

    “那段时间是我在宫中过得最不愉快的时候。”谢不倦缓缓道来,“从前总以为,父皇深爱着母后,哪怕母后走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爱着母后,不愿再碰其他人。可是后来,两个公主诞下了,都是低位嫔妃所生。我为此与父皇置气,直到被送出宫前夕,我还气着。”

    许知雾捏了捏他的手。

    “后来我在骈州长大,直至今日,已然并不在意这件事了。”谢不倦笑着摸了摸许知雾的脑袋,“哥哥没事。阿雾,哥哥是不是不曾与你说起过父皇与母后的事情?”

    “母后是当朝太师之嫡长女,比父皇要大上一岁,太师以为身为女子应当恭顺柔弱,可母后面上温顺,却喜看权谋兵书,很有自己的主意,太师发现了,认为她生有反骨,时时训之,也更喜欢听话的嫡次女。母后因此与家中并不亲厚。”

    “先帝下召为年幼的父皇择选伴读,太师便有意让姨母去。然而,父皇不知从哪里听说过母后,钦点了她参选。那一年,母后九岁,考中伴读,从此在宫中长大,父皇亲近她,私底下称呼她为‘阿姊’。”

    许知雾没想到她会听着两个长辈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她也不打断哥哥,只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父皇与母后二人的性情截然相反。父皇贪玩,不爱读书,总要人逼着才能读几页,母后却早早地将伴读要学的功课悉数学会了,在父皇的授意之下,还看了父皇要看的书,母后那时候并不知道那卸都是帝王之学。父皇让母后帮着做功课,母后甚至会仿着父皇的字迹,叫人发现不了……”

    “……后来父皇开始处理朝政,常常觉得棘手,也有母后从旁相助。因此母后刚走的那一两年,是父皇最难的时候,我曾看到父皇的长案上奏折堆成山一样,高得几乎将父皇全部挡住了,父皇躲在后头抱着碧玉酒壶在哭,喊着‘阿姊’,说他很累。”

    许知雾听得拧起了眉,好似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心酸滋味。

    “殷家妄言父皇在潜邸之时碰了他的女儿,我自然不信,因为父皇的全部爱意都给了母后。也正因此,晗晗的出生,对十二岁的我而言,无异于信念坍塌。那时候我觉得父皇背叛了我,我怨他。不巧,他又亲手给我端来了迷汤,送了我一个恐怖的夜晚,此后六年再无联络。”

    许知雾心揪起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攥紧了哥哥的手,喊了他一声,“哥哥。”

    “阿雾,哥哥没事。现在早已想通了,否则不会来女席收下晗晗与晴晴的生辰礼,她们二人一直觉得我厌恶她们,从来小心翼翼待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许知雾松了一口气,可她又听哥哥说,“父皇不过是放下了,只在偶尔的时候才会想母后一下,这无可厚非。从前是我太介意,现在不了。”

    她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了。

    哥哥不介意了,可他不曾说出“原谅”二字。

    或许还是怨的,只是不愿再去计较,便不管了。

    “哥哥,年关那件事,哥哥怨他吗?”

    两人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谢不倦几乎不曾思考便摇了头,“我与他在意的事情不同,他往日吃力的时候太多了,总想要做一个看上去很轻松的人,我无所谓,都为了大乾太平罢了。他能信任我,帮我疏通关节已经足够,要知道那一日他将禁卫军交到我手上,我若起了异心,他逃不了。”

    谢不倦说完,轻咳了一声。

    许知雾连忙掀开被子下床,给哥哥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

    她说起来是为了酝酿睡意,现在却越来越精神,恨不得听到大天亮。

    谢不倦饮下茶水,抬眸瞧了眼赤着脚踩在软毯之上的许知雾,放下茶盏笑了一声,气氛顿时有了点微妙变化。他道,“前些日子父皇给我的补汤里加了点料,这事我倒觉得比年关那一次过分多了。”

    “不论如何,他赐的药,我再也不喝了。”

    许知雾想起那事,面色也稍稍不自在,在软毯上蜷了蜷脚趾。

    “殷相拿捏他,还曾抱着那个孩子凑到父皇面前,让那孩子喊他‘皇爷爷’,父皇气闷不已,没有训斥殷相,倒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谢不倦忽然顿了顿,而后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那一晚我不止唐突了阿雾,还想了一些别的。理智褪去的时候,我想,父皇无能,怎么也不敢动殷家,不若将他架到太上皇的位置上,我再来出手收拾殷家。正如过去三年里,父皇常常畏首畏尾,生怕走错一步江山倾覆,实则许多时候都是他忧虑过度,真正走出这一步后,便会发现什么事也没有。从前是母后为他出主意,在背后支撑他,在他不敢走的时候推他一把。”

    “我也是在过去三年里,越来越感觉到父皇或许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还是没能做明白,也就越来越想取代他。”

    许知雾不意哥哥跟他说这些,刻意夸张得倒嘶了一口气,而后忍不住笑出来,只当哥哥的话里泰半都是玩笑,“看来哥哥当真是被气得狠了。”

    “嗯,那一次确实气极。我早晨醒来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如今黑甲军尚不够壮大。”

    “?”许知雾愕然得歪了歪脑袋,打消念头的原因竟然是还打不过皇上吗?

    她是不是对哥哥和皇上之间的父子情有什么误解?

    “打消念头之后还有些后悔,如果年关大宴的时候能想明白就好了,毕竟那确实是一次良机。”

    看着微光中许知雾怔愣的样子,谢不倦笑着将她拉近了些,“阿雾吓着了?”

    “没有,就是很意外哥哥会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