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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慢自己的步伐,和阿发在巷道里走着,六月底的台北开始有些闷热。 「你做什么的?」邱天不着声色的做身家调查。 「展场设计,就是规划展场的空间、动线啦、展出品要怎么摆、灯光怎么打之类。」 「跟我猜的一样,你跟我干弟都有奇怪设计人的味道。」邱天又开心又伤心,开心猜对阿发搞设计,伤心阿发是异性恋可能大概应该也许猜对了。 「哈哈,什么奇怪设计人,我才觉得你们奇怪,你做什么的?」阿发笑弯了双眼,亮亮的看着邱天。 「我猜你会千里迢迢捡个石头回来当礼物送人,对吧。」邱天有点无奈的说:「我是常在说气话的企划。」 「对,不过只捡给很好的朋友。」阿发有些诧异的点点头,「我也猜你可能是做行销或企划的,你的反应很活,讲话又有趣。」 「其实我很无趣,只是刚好专长是豪洨(注/豪洨:台语,意即唬烂)。」邱天的每篇企划案都是豪洨之作。 「请问这种专长的主要作用是什么?」阿发笑着问。 「让听过的人都说『喔干,听你在豪洨』!」这是邱天家老大最常对他说的话。 「这专长很好,你知道吗?我后来都学你,把洗澡说成川烫,我妹还骂我搞笑。」 「尽量拿去用,川烫完还可以拿去爆香。」 「爆香?」 「洗温泉啊,记得要用跳的进池。」 阿发用手撑着路边的摩托车笑了一阵子,才说:「唉唷,能再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以后可以常笑。」 邱天突然看见小白花开了满山遍野。 他们在巷口的简餐店点好餐入座,老板很快的把排骨饭端上来,邱天看着盘里的菜色,对阿发说:「你不能吃豆腐,我用排骨跟你换,你赚到喔。」说完就自动的夹走阿发盘里的卤豆腐,并夹了自己盘里的一块排骨给阿发。 这是邱天长期被李以诚虐待成习惯,就算是帮对方解决不吃的食物,也要有来有往才公平。 阿发有点讶异的怔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你真是好人,大部份的人都夹走就算了。」 「哇靠,好人卡!」邱天痛心的抖着筷子,「你是报成都的发卡之恨吗?卡卡相报何时了。」 阿发笑着拿起筷子开始用餐,这是邱天第三次跟阿发吃饭,阿发的仪态优雅,自然大方,几乎不发出咀嚼的声音,永远保持桌面整洁,端汤的手势优雅,拿筷子夹菜的速度从容。 阿发小时候一定不用跟meimei抢菜。邱天在心里判定。他高中前跟自己大哥抢菜,高中后跟李以诚抢菜,从容自在的结果就是没得吃。还是meimei好。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趁阿发去倒饮料时传简讯给李以诚:找到小白花了。 李以诚回他:有花堪折直须折。 他回:尚未确定小白花能不能折。 李以诚又回:只有折不到的花,没有不能折的花。 他再回:那混蛋把你教坏了,快分手吧。 李以诚下杀手:可怜,折不到花的孩子。 他按出已存好的字词组:有了男人就忘了兄弟,老子当年为了你去打人,你就这样欺负我! 回到咖啡馆,包包安稳的放在椅子上,事实上从他们离开到回来,咖啡馆根本没别的客人,阿发直接说声:「阿万,我要一样。」邱天则是对着蛋糕柜看了一阵子才说:「我要冰咖啡跟那块蓝莓蛋糕。」 「为什么这家店没有人还能一直开下去?」邱天入座后,压低声音问。 「阿万只让他看得顺眼的人进来,你能进来表示他觉得你是好人,」阿发也压低声音再发一张好人卡,「他主业是卖黑胶跟咖啡豆,开店是顺便。」 邱天想起他第一次来时,老板仔细打量的眼神,原来是在考虑要不要赶他出去。还好我是个好人。邱天默默收下好人卡。 「而且他在等没有事。」阿发依然压低声音补一句。 「没有事是……人吗?」没有人在等没有事? 「嗯,阿万只提过一次,脸上还露出诡异的笑容,」阿发看见端水杯走过来的老板,快速下了结论,「不要问,很可怕。」 「喔好,那你为什么想去塔公?」邱天立刻改变话题,提出这几个月来最想问的问题。 「之前公司接了一个摄影展的布置,看到那里的照片,」阿发认真解释,「我也说不上来,反正那个画面有事没事就在我脑里闪过,我刚好打算找个地方去玩,就去了。」 「我了解,我脑里也有个画面有事没事就闪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邱天心想,就是因为那个画面闪的太厉害,我才人rou你,你现在才会坐在我面前喝咖啡。 老板在这时端来阿发点的「一样」,大杯热拿铁外加一杯奶泡。 「那你为什么跑去康定?」阿发伸手接过,在奶泡里洒上大量细黑糖。 「长辈说康定离成都不远,风景好,东西又好吃。」邱天说完,好奇的盯着那杯奶泡。 「所以我们两次遇到,都是长辈的关系啰。」阿发拿起旁边没用过的小汤匙,挖了一勺给邱天,「熟客才有。」 「好吃!」邱天又偷挖一勺,阿发直接整杯推到他面前。 「我那个长辈英明神武无坚不摧,我会接这个工作,跟她也有点关系。」邱天边吃边说,虽然很想赞扬这位英明伟大的人生导师,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