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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就像是一盆带着冰碴的水,猝不及防地浇入了天灵盖,冷得彻骨。周遭陈列的摆设都开始旋转,郁江澜忽然有点站不住。 医生催促:“快一点,如果不能就赶紧联系他的家人,他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 “我承担。”他一把扯过单子,用力地握笔,抑制着颤抖,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马上手术,拜托您了。” 他第一次在人面前躬身,也是第一次,写出这么丑的字。 “我们尽力,你这边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扔下这冰冷的一句话后,走进手术室,红灯亮起。 郁江澜兀自站了许久,才坐下去。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很重,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幽幽的一圈冷光,将他颧骨下的暗影勾勒出悲怆的形状。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恍恍惚惚中竟然觉得是自己将厄运带给了他。 他那么年轻,那么明朗,备受瞩目。 死亡? 郁江澜哑然失笑,不知不觉间眼睛已经像是渗了血般通红一片。 不可否认的,认识他这一个多月,他是开心的,某种程度来说,是凌季北的陪伴治愈了他,给他的灰暗已久的世界照进了一道光线。 不排斥他,或者说是,想见他。 再或者,很喜欢他。 郁江澜狠狠地按了两下眉心。 来不及。 他忽然之间想了很多,他如果能没事,以后他一定好好对他,不给他脸色看,多对他笑一笑。 他甚至默默地想,用自己往后余生所有的幸运,换他能平安无事。 人总是在要失去的一瞬间,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然后清楚地认知到,自己错过的,有多么难忘。 … 手术整整做了快三个小时。 凌季北被推了出来,人还处于麻醉中,安静地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 手术很成功,医生表示一两个小时后病人就会转醒,并提醒不要碰到腹腔的引流管。 在等待的过程中,郁江澜通过凌波要到了凌季北母亲的联系方式。 电话里,他只是说了凌季北阑尾炎手术,凌母就已经心急如焚到了几近哽咽的程度,电话没挂就让旁边人订机票,郁江澜便不敢再多说,生怕过多刺激到对方。 如今手术成功,凌季北脱离了生命危险,郁江澜第一时间给凌母发去信息,然后坐在床边陪着。 已经深夜了,外面的月色带着安宁,静静地透过窗,照在凌季北的睡颜上。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看着他微微翕动的鼻翼,脆弱且鲜活跳动的生机。 郁江澜无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一种被强烈震撼后,类似劫后余生的心悸。 还好,他没事。 如果他死了… 竟是连想想都觉得难过。 郁江澜鼻子一皱,崩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在松弛的一刹那,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很不巧,凌季北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薄薄的眼睑下,瞳仁转了转,缓缓张开一道缝隙,正好看见床前人偏过头擦眼睛,然后低低地抽了下鼻子。 “澜哥…”凌季北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昏沉,来不及看周围的环境,只是盯着郁江澜,看见后者通红的一双眼睛,心里的喜悦完全被心疼淹没。 这一声虚弱嘶哑的澜哥,郁江澜再也忍不住,不知道源于哪种情绪,更多的眼泪汹涌而出。 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害怕,真的很害怕。 凌季北身上的麻醉还没过劲儿,伸手想去抓郁江澜的胳膊的时候,发现手背上挂着点滴,也没顾及,“你别哭啊澜哥,澜哥,你怎么了?” 郁江澜没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把他的手摆好,盖上被子,又掖好被角。 轻轻地问了一声:“疼吗?” 凌季北倒是没心没肺惯了,展颜一笑道:“真不疼,都麻了,疼不起来了。” 他说着故意逗郁江澜:“说起来我还得感谢我这阑尾炎,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澜哥为我哭一回啊,哈哈也太特么值了。” “凌季北,你知不知道…”郁江澜抬头,眉间折过深深的一道痕,漆黑的瞳眸一动不动凝视着他,艰难地张口:“你差点就死了。” “呦!这么严重呢啊!”他故意大惊小怪,但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哎呀,这不没死吗,再说了,你不是一直都烦我吗,我死了不也正合你意吗~” 郁江澜脸色忽然严肃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忍耐地皱眉:“再说我走了。” “别!”凌季北瞬间正色,“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走,医院太吓人了,我害怕。” “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作。”郁江澜老气横秋的口吻,沉声道,“阑尾炎,还跑这么远,跟我打比赛,还是拖后腿,你图个什么?” 凌季北垂下眼睫,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放心你,你腰有伤,可比赛时间,好长。” “你那么逞强,不打完,肯定不会下来。”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时候结束了,连个扶你的人都没有。你这个人,也从来不会向别人寻求帮助,我能想到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很心疼。” 我就来了。 郁江澜听着,脸色很平静,心里却是片片波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