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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放假对于他们都是别离,而初中毕业,就是两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生中一场生离死别。 好在,他们又上了同一所高中。那时候的幸运和不幸大抵就是这么回事,幸福简单得不需任何修饰。 想不起来没有你的从前是怎么过的,也想象不了没有你的未来要怎么过。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有些东西,对于这些孩子们是诗意地流淌,对于他们,是不舍昼夜地流逝。 一曲唱毕,又有人继续点歌:“《那些年》!” 在学校里,唱着属于学校的歌,大家都一发不可收拾。 “好想再回到那些年的时光, 回到教室座位前后故意讨你温柔的骂, 黑板上排列组合你舍得解开吗, 谁与谁坐他又爱着他——” 又一曲唱毕,这些人点上瘾了,还来:“《一次就好》!” 在草堆里,衣摆下,秦燊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 柔软,温暖,试探着他。秦燊反手一抓,与之十指交缠。 祁乐意没有扭头看秦燊,望着前方,眼里带着笑。 “一次就好,我带你去看天荒地老,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 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 开怀大笑,吵吵闹闹,一群人一闹就闹足了一整个午休时间。易谦遥遥望着,羡慕地叹口气,“真让我想起大学的时候。” 尚云也望了过去,默然不语。 “这些孩子真能闹,”易谦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尚云说,“我都要以为咱们拍的这是青春校园片了。” 尚云轻轻一笑。 易谦扭头看他。 尚云还是默然不语。 是啊,美好的青春校园片,估计他爹就希望看到他拍点这种正常的东西。 他并不否认这样的美好。这样的美好当然是存在的。 可“夏望”也存在着。 他真实地存在过。 只不过,他所认识的那个“夏望”,没能活到长大成人。 “夏望”不叫夏望,也不是他的同学,而是小时候同一条街上的一个哥哥。他腼腆,内向,但对长辈们很有礼貌,对小孩子——比如他,很温柔。 尚云的记忆中,他长得很好看,唇红齿白,干净得仿佛纤尘不染。 尚云小学的时候,他上高中。还没到他18岁生日那天,他就在学校跳楼自杀了。 那时尚云念小学六年级。所有人都以为他还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可他懂的比大人们想象的多得多。 他看了很多很多电影,除了父亲拍的,还有国内国外的,新的旧的,全是从父亲的书房里挖出来的。 尚云沉迷电影,一度搞得成绩下滑,尚鸿训他,却并不真的生气,心里颇为自豪,到底是他的儿子。 那个邻家哥哥也喜欢看电影,尚云就偷偷把父亲的正版光盘借给他。同龄的小孩只喜欢看动画片,尚云找不到人聊电影,又不想听父亲高高在上的理念灌输,便只能和邻家哥哥讨论。 邻家哥哥会认真又耐心地听完他所有想法,这个角色如何,那个角色如何,好人如何,坏人如何。 有一天,邻家哥哥说,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好人呢。 尚云怔愣地看着他。 为什么一定要做个好人? 因为坏人都没有好下场。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邻家哥哥淡淡地笑了笑。 他说,如果可以,我真想做个坏人。 一个星期后,他跳楼了。 尚云那时听到了一些流言的边边角角,大家都说邻家哥哥是个变态,不正常,有病…… 再大一些时,他打听到了更多东西——有人欺负了邻家哥哥。 他终究没有选择做一个坏人。 尚云清楚,他根本做不到。 尚云看了很多很多电影,但邻家哥哥用自己17年的短暂生命告诉了他,好人也不一定会有好结局。 正派反派都是剧本的安排,生活不跟你讲究这个。 电影,有时只是一个骗局。 这个问题,尚云想了很多年——你想当一个什么样的坏人? 是我设想的这个样子吗? 他永远不会得到答案。故事就是另一种人生。他只能用自己的故事,尝试着给自己的“夏望”构建另一种人生。 他在12岁那年就明白了。这个故事,将是他的处女作。他一定要拍。 这是世界给他上的第一课。 这件事尚云没有告诉过父亲,也没有告诉过易谦,至今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但他很感激,易谦即使不明缘由,仍陪着他一起疯。 尚云收回目光,淡淡道:“让他们回来开工。” 易谦早习惯了这个莫得感情的尚导,转头喊了一嗓子,让场务去通知演员们就位。 演员们呼啦起身,往休息棚走去。祁乐意和秦燊赶紧默契地松开手,明明是冬天,掌心里竟攒出了细微的汗。 “秦火木。”祁乐意叫他。 “嗯?” “我想张奶奶了。” “嗯。” “拍完这片儿咱再去看看她吧?” “好。” 祁乐意大步地往前走,脚下还一颠一颠儿的,蹦得一头柔软的黑发上下飘飞,风一巴掌轻轻摸来,撩起他几搓呆毛,在阳光下迎风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