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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飞愣愣地看着佟嘉,突然冲上前去,用力揪住佟嘉的衣领,疯狂咆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毁了我的所有……我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毁了我的人生?!” 唾沫星子一阵一阵地喷到佟嘉脸上。 这之后的剧情,尚云用了特殊的处理,镜头并不是在第三人称视角拍摄囊括两人的场景,而是用了两组交叉的特写长镜头。 一个镜头正对着谷飞,一个镜头正对着佟嘉。 谷飞说话的时候,镜头就是佟嘉的视角,谷飞看着佟嘉,观众则透过佟嘉的视角看着谷飞。 反过来,佟嘉这边也一样。 真正cao作起来,就等于是一场对手戏,中间却挖出了精华的一段,两人分开演独角戏。之所以说是长镜头,是因为尚云打算在这场戏将两个主角的内心通过情绪来表现到极致,两人这一段对峙中每一个特写镜头都会尽可能拉长,给予演员最大的发挥空间,台词不是重点,情绪才是重点。 得知尚云打算这么拍,易谦被他秀得头皮发麻。这丫喜欢炫技的毛病真是完美继承了他爹尚鸿。这种拍摄手法小众是有道理的,拍好了代入感会很强,也许会迸发出直击心底的力量,可问题就是没几个导演能驾驭得来,导演自己的水平先不说,光演员那一关就很难过。 特写长镜头,还是对着空气叨逼叨,演技稍不到位,就是一个大写的尬字。 尚鸿再怎么热衷炫技也不敢这样玩,他喜欢提拔的那些当红顶流经不起这样放大镜式的考验。 那尚云就有资本了吗?他抓来的是一小糊豆、一素人,又不是什么几十年戏龄的三金影帝! 易谦反复问过尚云:“你确定?Are you serious?” 尚云点头,“确定。” 他就要这么拍。干他丫的。 尚云给这场戏预留的拍摄期是半个月。半个月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今年拍不好,就明年接着拍。他是想参加柏林电影节,但柏林电影节不是他的最终目标。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始终只有一件。 作品本身。 易谦啧啧摇头,“我跟你讲,也就秦总经得起你这样造作……” 要换其他金主爸爸,尚云早卷铺盖了。 这场戏从8月拍到9月,天气炎热得所有人都无比烦躁。 各自的独角戏镜头,两人已经拍完了。对他们而言,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场,就是谷飞掏出水果刀,捅进佟嘉胸膛的那一幕。 谷飞疯狂地、歇斯底里地质问佟嘉,为什么要毁了他的人生。 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伤害了夏望一次,对夏望甚至都造不成实质的影响。为什么,他要这样毁了他的所有? 他的孩子是无辜的,他的妻子也是无辜的,他的家人、朋友……他的事业,他的生活……和夏望、和佟嘉有关系吗?! 佟嘉始终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谷飞,嘴角动了好几次,眼底深处泛出一层又一层情绪,最后,浅浅地笑。 他的声音很轻,干净,空灵,“因为,你是个杀人犯。” 谷飞瞪大眼睛,像扎手一般松开佟嘉变形的衣襟,颤抖着嘴唇,后退。 佟嘉仍笑着,“夏望已经死了。” “十三年前,你就杀死了他。” 谷飞怔怔地看着佟嘉,突然又发狠咆哮:“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 他掏出水果刀,捅向佟嘉。 佟嘉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闪。 锋利的刀刃噗地一声刺进血rou,鲜红的血浆喷发,溅上谷飞苍白而丑陋的脸。 佟嘉颓然倒地,靠着床沿,微微仰头,脸上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直直地凝视着谷飞。 他嘴唇动了动,但没能再发出一点声音。 可谷飞听到了。 谷飞听到了他最后一句话。 你就是杀人犯。 “Cut!”尚云喊道,“OK,收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易谦。 尚云说了什么? OK了? 这场过了? 他们NG了千八百次的这场,猝不及防地就过了? 祁乐意仍坐着,徐英卓仍站着,两人都没动弹,像是还没回神。 胡乐乐和徐英卓的助理想要过去,易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等等。 演员入戏太深,一时抽不出来,这种时候,得先让他们自己缓缓。 其实这种演法真的很伤演员,有点经验的导演和演员都清楚,想要把这碗饭稳稳当当吃到退休的演员一般都会避免这么往死里掏自己。但对于祁乐意和徐英卓,没有别的选择。 尚云必须把他们逼入绝境,逼得他们没有退路。 良久,徐英卓总算常常呼出一口气,却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招呼他的助理把他的吉他拿过来,就地坐在祁乐意身旁,五指轻轻在琴弦上一划,音乐响起。 徐英卓没有唱,只随心所欲地想哪弹哪。这是他刚刚起的灵感,算是临时发挥的原创,就是突然很想为谷飞奏上一曲。 也为佟嘉。 祁乐意靠着床沿,仰着头,脖子被拉得很长,喉结凸得棱角分明。徐英卓的吉他弹得很好,流畅,悠扬,而今天,格外地忧伤。 祁乐意望着天花板,大大地睁着眼,透明的液体盈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在一层层铺得白皙细腻、毫无瑕疵的脂粉上拖出一道道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