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回程路上，唐晓秋看着浑身低气压的江逸，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是真的没伤多重！只是有些地方稍微有点淤青，有点肿，看起来吓人而已。” 江逸依旧冷着脸不说话，沉默片刻后看也没看唐晓秋一眼，沉声问：“影响开车吗？” “……”唐晓秋不明所以，“不影响。” 车子在路边停靠，江逸下车绕到了副驾的位置，拉开车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唐晓秋说：“你去开车，我睡会儿。” 唐晓秋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换到驾驶位。 再次出发，车里本就不大的空间此时异常沉闷。 江逸闭着眼睛把头转到了另一侧。 以往，两人有分歧也好，闹脾气也罢，不管因为什么，哪怕再生气，江逸也没有过直接沉默不理人的。 面对这种情况，唐晓秋手足无措。 小时候，邓琳发脾气后总不愿意搭理他，全家都是低气压，小时候的唐晓秋，唯一应对的办法就是躲起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她看到。 江逸的脾气是那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那种。 往常生气了基本都会直接爆发出来！ 骂他也好，吵一架也好，哪怕气急了咬他两口解气都好，发泄过了事情也就过了。 可现在江逸彻底不说话了，应该是真的气狠了吧？ 唐晓秋下意识地想躲却躲不开，只好时不时地偷偷瞄几眼江逸，临近城区，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轻声说道：“要不，你再咬我两口？” 江逸依旧没反应。 唐晓秋边开车边想之前江逸说过的哄男朋友的方法，他还在开车，衣角是没办法拉了，跳过第一步，第二步，道歉？ “我错了，以后不瞒你了。” 江逸还是没反应。 唐晓秋有些泄气，但还是继续了下去。 第三步，……撒娇。 这个对唐晓秋来说有点难，两人玩闹时撒撒娇是情趣，但这种气氛下撒娇唐晓秋着实难以开口。 他又偷偷看了眼江逸，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小……小逸~我真的错……” 一句话还没说完，江逸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唐晓秋，语气平淡得如同一潭死水：“晓秋，你回青阳吧。” “……”唐晓秋一愣，忙踩下刹车，“你说什么？” “你回青阳吧。”江逸再次说道：“我会找人贴身保护你。” 唐晓秋蹙着眉，沉默片刻，沉声问：“你是觉得我拖你后腿了？……还是觉得你保护不了我？” “……都不是。” 江逸避开了唐晓秋的眼睛，目光虚浮地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他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西装裤缝，轻声道：“我准备彻底接手江氏，短时间内不会回青阳。” 唐晓秋：“……” 江逸又说：“我需要霄翼那边的配合，帮我彻底搞垮浩宇科技。我们两个都不在，梁辰和朱霖他们忙不过来。” “你回去帮帮他们。” 唐晓秋沉默片刻，想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分开吗？’张口时却变成了一句：“我知道了。” “回去我换件衣服，拿上证件就走。” 江逸无言沉默。 唐晓秋说：“你再睡会吧！” 再次启程，这次真的没有人再说话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了。 一路无话，到江家老宅后唐晓秋重新洗了个澡，换掉了在村里时中年人借给他的衣服，拿上证件和手机就准备走了。 “你要送我吗？”他问。 “……”江逸坐在沙发扶手上低着头，“我有点儿困，想睡一觉，就不送你了。” “……好。” 平淡的对话中没有任何语气和情绪，唐晓秋走到江逸面前伸手轻轻抱住了他，“你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 他顿了顿说：“我走了。” 江逸的声音有些哽咽，闷声应道：“嗯。” 唐晓秋放开他，对着他扯出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微笑，转身走了。 干脆利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逸努力睁着越来越模糊的眼睛，看着唐晓秋的身影越来越远，想哭，却发现眼泪始终流不出来。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江逸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快速清空了所有泛滥的情绪。 现在不是他可以放任自己的时候。 以前是他天真，以为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不可能！ 哪怕他想要的再简单不过。 该长大了。 又一通电话打来，江逸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 “你说。” 上飞机前唐晓秋想给江逸发条微信，一字一句，写了又删，反反复复。直到机场广播又一次提醒登机，他也没能发出去。 编辑了好多遍的信息终于还是被再一次全部删除了。 还是算了。 坐稳后，身边的乘客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唐晓秋却直接关了机。 唐晓秋没有通知任何人来接，下了飞机后直接打车回了唐家。 好久没回去了，家里到处都是灰尘。 唐晓秋把家里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了一遍，又冲了澡换过衣服后才开了机。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未接电话或是短信。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心里有点难受。 他回青阳后，不想回枫林雅苑，因为那是他和江逸共同生活的地方。 以为回到家就可以躲开，却发现客厅是他和江逸唯一一次打架的地方； 主卧是他陪自己放父亲骨灰的地方； meimei房间是他喂晓婉吃水果的地方； 而他的房间—— 则是江逸不眠不休、细心照顾他的地方。 他还能去哪儿？ 从家里走出去，小区外面的那条路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青江酒馆是他发现自己对他动心的地方； 江边的小广场是他第一次听到江逸提起他幼年经历的地方； 奶奶家是他表白成功的地方； 超市是他们一起逛过的，早市是他早起为江逸买菜做饭的地方； 连公司的名字，都是以他们两个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取的！ …… 他还能躲到哪去？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逸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生活？ 他无知无觉，却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 很多人说爱情在男人的心里永远排在很多事情之后，而他身处其中却活得像是一个异类。 小时候，他貌似拥有了很多，却不觉得快乐。 心底像是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看似幸福，实则孤独。 长大后，他貌似失去了所有，却不觉得孤独。 有一个人填补了他所有的空虚。 看似孤独，实则幸福。 而如今……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从不是一个多么勇敢的人，唯一一次只为自己心里想要而执着努力过的经验，就是为了江逸。 而如今…… 说到底，一直以来，他自以为纯粹美好、双向奔赴的爱，每到关键时刻，都是靠着江逸为他冲锋陷阵，为他抗下所有。 决定创业之初江逸就说过他只做员工，他却总以江逸更擅长为由，自私地把所有琐碎的杂事都推给他。 如今想来，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自我感动式地付出罢了。 他如果足够强，如果没有偷懒，从大一就开始跟着江逸学商场上的那些东西，如今六年过去了，他又怎么会把江逸一个人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曾以为有爱就足够了，直到现在才明白，不够，远远不够！ 如果真的足够爱，又怎么舍得让对方一个人独自抵挡风雨，面对刀枪剑戟！ 天黑了，唐晓秋的心止不住的抽疼，没有开灯的房间给人一种浓重的窒息感。 他有些喘不过气，回头看了眼窗外的万家灯火，越发难捱。 他来回刷着手机，没收到心里那人的只字片语，却不期然等来了梁辰的电话：“在哪儿呢？我在去你家的路上。你在家吧？” “我家？”唐晓秋问道。 “对！你家！”梁辰说道：“江小逸说你不会回枫林雅苑，让我直接去你家找你。你在家吗？” 唐晓秋一愣，瞬间红了眼圈，可心底却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嗯。” 梁辰赶到唐晓秋家的时候唐晓秋已经在家门口等他了。 “小逸给你打电话了？”他见到梁辰就问。 梁辰拎着几个塑料袋走进来，“嗯。” 见到唐晓秋明显还想问，却又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梁辰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俩可真是绝配！这苦情戏演的简直太欢乐了！” 唐晓秋：“……” 欢乐吗？！ 唐晓秋的一个眼神差点儿没让梁辰一口气没上来给噎死。 他使劲儿咳嗽几声，强忍住笑，“你们文化人就是脸皮薄，要换成我这么厚脸皮的，压根就不可能让他赶回来！” “这苦情戏演的！”梁辰摇头道，“老子不弄死他，他就要烧高香了！” 随后把手上提的饭盒一个个拿出来放在桌上：“快来吃饭，吃完了我带你去趟医院。” 唐晓秋看了眼梁辰带来的饭，恰好都是他平常喜欢吃的。 他其实当下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但只要想到这些极有可能都是江逸特意交代的，他就…… 乖乖坐下吃了。 “我自己擦过药了，只是些皮外伤和淤青，过几天就好了。”唐晓秋边吃边说，“我本来也准备等会儿去找你的。” “找我？”梁辰问：“有事儿？” 唐晓秋放下筷子，直视着梁辰，严肃问道：“你能不能去延林帮江逸？” “……”梁辰一愣，“你想让我去？” 唐晓秋认真地点了点头，“商场上的事我懂得不多，待在那里只会给他添麻烦。” “但你不一样，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默契的搭档，也是能完全信任的兄弟。” “有什么事情他还能跟你商量。” 梁辰静静地听着唐晓秋的话，很想一口答应他，但是想到电话里江逸的话他又犹豫了。 沉默了半晌，他才沉声说：“青阳是另一个战场，能跟他并肩奋战的不是只有我一个。” 梁辰直勾勾地看着唐晓秋，问：“你知道江逸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唐晓秋问：“他说什么？” 梁辰笑了，那笑容隐约间和江逸一模一样，都带着一丝不羁的野性：“他说，没有不好的士兵，只有放错了位置的将军！” “他说，在青阳，在无人机领域，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他要你用绝对的实力全面碾压浩宇，再让我负责处理被你碾烂的废品。” “我可以去延林帮他，但他不要。他想变强总要过了这关。” “闯过地域才能浴火重生，给他留点儿时间！” “……”唐晓秋如梦初醒，“嗯。” 他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明天我就开始上班。” 梁辰闻言笑了：“在那之前，你要不要先克服一下，跟我去个医院？” “……” 假装没听到的唐晓秋一言不发地开始低头吃饭。 梁辰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心里又一次感叹，怪不得江逸喜欢他，太他妈好玩儿了！ “听朱霖说，你想打桐桐的主意？” 唐晓秋吃着饭斜了一眼笑个不停的梁辰，平静无波道：“叫声哥我就跟你说桐桐喜欢什么。” “……”好玩儿个屁！ 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梁辰白了一眼唐晓秋，冷哼一声：“我可以问朱霖！” 唐晓秋慢条斯理地嚼着生菜，淡淡说道：“桐桐更听我的。” 他又看了一眼气呼呼的梁辰，继续说道：“只要你不改主意，这声哥你早晚都要叫，早点习惯有什么不好？” 梁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