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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围而至的人越来越多,段嚣手中那把重剑,就算是陈年玄铁打制的,现在都已卷了刃。有人从背后偷袭沈喑,沈喑勉力挥剑格挡,但他没有真气,刚刚那饱含灵力的一剑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剑刃相接时,沈喑的剑脱手而出,对方那一剑落下来,恐怕会将沈喑的一条胳膊直接齐生生地卸下来。 段嚣已经来不及出剑,本能地转身,将沈喑揽在怀里,用肩膀扛下了那疯狂劈下来的一剑。段嚣蓄力,将那个偷袭的人连人带剑震开几丈远。肩膀连着许多筋脉,纵然他有意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但是揽着沈喑的那条手臂还是止不住颤抖。已经失去知觉,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颤抖。 段嚣的胸膛坚硬而冰冷,心跳是快的,沈喑矮他些许,脸颊刚好能蹭到他冷硬的下颌。直到有温热的东西,顺着沈喑的后颈,一滴一滴,一股一股,流到胸前,濡湿衣领。沈喑低头,只看见一片殷红。 很多血,段嚣替他挨了一剑。 “你放开我吧,放开我,段嚣,段嚣,段嚣......” 沈喑越说越哽咽,段嚣何苦呢。他这些天来,有过无数个想哭的片刻,都被忍了回去,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现在,被段嚣这样揽在怀里,眼泪彻底失控,讲话的音调也被哭腔拖得一塌糊涂。 那一剑落在段嚣肩上,心里怎么会比落在自己身上还要疼。 他想让段嚣别管自己了,想让他放开自己,又不敢在他受伤的胳膊上使劲儿挣扎,只能一遍一遍央求他,后来泣不成声,一句完整的话被说的支离破碎,他只能一遍一遍地叫段嚣的名字。 段嚣另一只手又解决掉一个冲过来的修士,却是忍不了了。不疼,他不疼,只是听不得沈喑哭。 揽住沈喑的手臂向上曲肘,抬手捂住了沈喑不停唤他名字的嘴。沈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不停地掉下来,从段嚣的手背滑过,guntang而湿润。受伤的手臂狠狠用力,几乎要将沈喑揉进自己的胸膛,后背与胸膛紧紧贴着,不留一丝空隙,那是两个人同时在心跳的感觉。 段嚣凑近沈喑耳边,嗓音沙哑,带着铁锈味:“不哭。” 似乎有温热柔软的触感带着吐息,贴在自己的脖颈处,擦过耳后微不可见的绒毛和新生的碎发。沈喑分不清,那到底是涓涓不断的鲜血,还是一个淡若新雪的轻吻。如果是后者,也太过小心翼翼。 【三更——破境】 缱绻的意味连个边儿都没来得及琢磨,刀剑无眼,错身而过,也只有片刻的空挡。乱剑照旧不停地向他们这边落下来,段嚣就用那柄卷了刃的剑,护着怀里的人,未曾有失。 偶尔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离得近的师兄弟也会上来搭把手,勉强撑着,场面陷入焦灼。每一个人都疲于奔命,应接不暇,崔鹤轩留下个鱼死网破的烂摊子后,偷偷溜走了,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便是折花山庄的人看到他,也一样分身乏术,逃就逃吧。 一片混乱中,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昏厥许久的何劝桑以手撑地,缓缓坐起身来。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悬剑宗的众弟子都跟中了邪一样,冲上去送死般地围攻折花山庄那些人。何劝桑既然已经依附悬剑宗,出现在悬剑宗的阵营,自然是他们那一派的着装。失了神志的傀儡就把他当成花草树木一样略过,没人冲着他来。 他心中暗自窃喜,这一晕,反倒还要感谢沈喑,让他因祸得福,侥幸躲过崔鹤轩的摄魂术。 从拿到那种需要用活人做药引的半成品丹药时,何劝桑就知道崔鹤轩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高风亮节。四下打量一番,场面混乱,崔宗主本人不知所踪,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也罢,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逃命,何劝桑心里悄悄盘算着。 他佝偻着身子往荒芜的丛林边缘逡巡挪动,崔鹤轩溜得快,何劝桑却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幸运。 下一步,他迈出的左脚深陷入泥里,呼吸变的困难,连转身看一眼的动作都做不成。他身后有个强者,完完全全制住了他。足以施加这种威压的,至少得是元婴修士,何劝桑心里当然清楚,靠着丹药,他亲身体会过,那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快感。 但是,悬剑宗那些弟子早被夺了神志,他们眼中的目标只有折花山庄的人。崔鹤轩本人是个元婴级别的没错,但他早就溜之大吉。再看看折花山庄的那几位长老,正忙着对付蜂拥而上的傀儡弟子们,哪有闲工夫找他麻烦。 所以,身后那股强大力量的主人,究竟是谁? 剑锋抵在他的后背,心脏的位置。隔着破败的衣料,冷铁的寒意依旧清晰,像是濒死的那种冷。 倘若要问何劝桑怕死吗,他当然怕,怕得不行。不仅怕死,还怕疼,怕饿肚子,怕被人瞧不起,还贪心得很,天底下没有什么奇珍异宝是他不稀罕的,除了做人的骨气。 他现在就怕得不行,几乎要吓得失禁。大小便失禁这回事,它丢人吗?是挺丢人的,但是当他第一次被玄剑宗抓起来严刑拷打,逼问破阵之法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这次也没什么,身下一片温热,他整个人瘫软在恶臭的污秽当中。 何劝桑挣扎着想问一句你是谁,却说不出话,憋出内伤,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何劝桑,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