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小羊驼[穿书]在线阅读 - 第2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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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回头多看身后一眼,却已隐隐察觉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浑身是血的少女,似是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只傻傻趴在那只羊驼柔软的后背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一阵好似爆炸的响动震天而起,无数被阻隔的灵力再次如狂风般追了上来。

    几近脱力的羊驼,仍旧努力奔跑着,用她那对仙神而言,慢得简直可笑的速度,拼了命地向前奔跑着。

    忽然之间,她被一个巨大的爪子从地面抓了起来,四脚离地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惊呼。

    亦秋抬头之时,只见那巨大的钦原,又一次张开了那染血的羽翼。

    “我带你走。”

    这一次,她的语气,再没有一丝犹疑。

    她们一直在逃,疯了似的在逃。

    身后的追兵,一刻都未曾停歇,那些天界的仙神,就没打算放过这只在昆仑山中藏匿了五百多年的魔。

    拼命奔逃的这一路上,亦秋根本无法数清幽砚身上到底又添了多少伤。

    她只知道,幽砚一直护着她,哪怕自己遍体鳞伤,也没让她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终于,她们逃出昆仑,跌入了人间。

    天界众神,不惜布下了铺天盖地的搜灵网,以幽砚如今的伤势,根本无法在这搜灵网下隐匿自己的灵息。

    就在她与她的小羊驼再无处可逃之时,脚下染血肮脏雪泥之中,竟生出了一株新芽。

    幽砚静静望着那株新芽,终是在短暂迟疑过后,伸手将其轻轻触碰。

    柔和的光芒,忽而将她层层裹挟,所有的戾气与血气,也在那一瞬于她身上消散无踪。

    这灵光,亦秋认得,她在澄心镜中见过。

    那是句芒的力量。

    新芽枯萎、灵光散去的那一刻,似有一个声音,于她耳畔轻轻说道——心存善念,便可为天地所容。

    天界的木神,再一次背离天界众意,悄悄护下了那个迷途的孩子。

    亦秋怔怔望向幽砚,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一丝感念。

    “幽砚,这世上,一直有人爱你。”

    小羊驼轻声说着,缓步靠上前去,于这雪夜之中,与之万分狼狈地相互依偎。

    不知过了多久,幽砚终于回过神来,抱住身旁的小羊驼,抑制不住地大声哭喊了起来。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天都黑了,泪都尽了,这才哑着嗓子,抱着怀中的小羊驼,轻声说起了从前的事。

    她说,她不敢靠近那位木神,因为她知道,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答应木神一定会努力向善的孩子。

    她说,她心里有了太多肮脏的想法,有了太多丑陋的念头,她已经无颜面对那个曾经救下她的木神。

    她说,她找了她父亲四百多年,父亲便躲了她四百多年。

    她心里是知道的,父亲恨她,恨得入了骨,可她就是想听他亲口说上一句决绝的话,仿佛不这样,便算不得一个结局。

    她一直在想,一个「恨」字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只要他说,她便认了,从此再也不对他抱有任何的念想。

    可到头来,她还是错了。

    就像那个曾经美好的梦境里,她对亦秋说过那些话。

    ——我害死了娘亲,从那时起,爹爹便不怎么同我说话了……可他一直有在保护,一直有,我知道的……

    ——他恨我,却也爱我。

    这些话,哪里是小幽砚说的呀。

    那个梦境中的梦境,都是幽砚在入梦以前,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丝自我保护意识。

    五百岁的幽砚不知道。

    三千岁的幽砚却是从始至终都知道的。

    她这一生不愿多提那父亲哪怕一字,心底却从不曾忘记,诀别之日,那最后一次的守护。

    她的父亲,一生不曾对她说过一个「爱」字,可躲了她四百多年,也未曾对她说出一个「恨」字。

    这世间的爱与恨,哪有那么好分辨?

    幽砚一直以为她的父亲恨透了她,可在她初生之时,有无数机会夺她性命却迟迟下不去手的是他。

    在天罚降临的那一刻,自毁妖丹激发数倍妖力将她护下的也是他。

    那是个用最为残忍的方式,带走了他一生挚爱的怪物,却也是他与挚爱之人所生下的……唯一的孩子。

    他恨她,却也爱她。

    他在离开这个尘世之前,留给女儿的最后一个字,那么冰冷,偏又那么炙热。

    仿佛,只是想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用最决绝、最冷漠的话语,赶走那个孩子,让她从此不要再惦念他这个不负责的父亲哪怕一分一毫。

    末了,她抬眼望向了漫天纷飞的雪花,怔怔说道:“我不属于昆仑,我该为天界诛杀……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也一直,矛盾地希望我能活下去。”

    “幽砚……”

    “谢谢你,亦秋……如果不是你,这一次,我可能会死在那里。”

    她说,因为多年以后,她重入此梦的魂魄,好像已经忘记,该要如何孤身一人面对这样的痛苦了。

    第133章

    满天飞雪中,小羊驼静静望着眼前少女含泪的双瞳,她看见那双眼,从无尽的哀恸到愈发的茫然。

    直至最后,目光逐渐无波无澜,平静得仿佛那一身鲜血都未凝干的伤痕,只是数千年前留下的几抹微痕,或许也曾镌入骨血,但过去太久,便已早就无关痛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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