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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 到底是错过。 错过的不是时间,还有一个人的变化。 十年, 不是十天,不是十个月, 那个人不会等在原地, 一直等。 抓不住了。 这大概是齐放最无奈的地方。 刚才在摄影展里, 上次在酒店的咖啡吧里,周垚对着他,盛气凌人, 坦然自若, 她脸上虽带着对往事的怀念, 却当断则断。 她不再是当年那只鸵鸟, 只听命运给她的选择。她现在是只狮子,主动的选择我要, 我不要, 取舍之间刚好将他放在舍。 那样子,真的很美。 他移不开眼,恨不得手里有台相机。 可就在仇绍出现的那一刻,周垚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她脸上写着在意,虽然极力掩饰。 那一刻,齐放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 可他不服。 …… 半晌过去,齐放缓缓开口:“我不能给, 你就能么?” 这话仿佛是自言自语。 齐放垂着眼,玩着手里的烟盒,用那烟盒在桌上敲了敲。 “你现在不吸了?”齐放突然问。 仇绍极淡的勾了一下唇角:“戒了。” 齐放突然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仇绍:“跟张叔叔去中亚的时候。” 那每一天的体能消耗都是一个极限,一种透支,不仅环境恶劣,资源也十分短缺,他们身上带着少量的金钱和物资,但凡有可能会惹事的东西都不能带。 他们的行踪暴露,是因为一个队员去买了一瓶矿泉水。 一瓶矿泉水,一支烟,都可以致命。 齐放追问:“我一直想问,你那次离开经历过什么。” 回到学校,整个人都变了。 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的混蛋,干净,健康,深沉,难以捉摸,立在阳光下,浑身都散发着让人看不顺眼的气息。 …… 仇绍靠着椅背,眯着眸子,喝了口茶,半晌才说:“那趟去了三个地方。” “叙利亚,索马里,阿富汗。” 齐放不禁一怔,眉头蹙起。 这三个地方单拿出来,随便哪一个都让人一震。 齐放扬眉:“一路平安?” 仇绍浅笑:“九死一生。” 一瞬间,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彼此之间自有一种只有对方才懂的交谈节奏。 两人都渐渐松弛下来,关系疏远了,默契和惯性却还在。 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光景。 但这样老友叙旧一样的谈话,这辈子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齐放:“先说叙利亚。” 叙利亚? 仇绍垂下眸子,似是在回忆,十年过去,再惊心动魄的场面也都淡了,能留在记忆中的便是当时最刺激感官的东西。 “当时找水源,看到一条河,河水是红的。导致后来那几天,看什么都是红的。” 齐放:“红的?” 仇绍:“是人血染红了河水。” 那也是仇绍有生以来头一次,真的明白何谓血流成河。 不过现在,依然有几百家中国企业在坚守。 齐放缓缓点头,真希望自己当时就在,最好他手里还有一台相机。 这种时候,画笔用不上。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毕加索,看到在战争中被夷为平地的格尔尼塔,会情绪激愤的将这段历史刻画在画纸上,记录西班牙人民的伤痕累累,通过画纸和油彩传达痛哭、绝望、恐惧、死亡和呐喊。 相比之下,镜头大多时候都是冰冷的,空洞的。 记录战争需要客观,需要按下快门的一刻爆发的敏锐触觉,那一刻专业凌驾一切情怀之上。 …… 半晌,齐放又问:“索马里?” 仇绍吸了口气,眯着眼,只有一句话:“那里的男人,白天都得出门做海匪。” 齐放:“没有别的营生?” 仇绍扯着唇角:“那是唯一的出路。谈不上营生,只有生存。” 当生存成了唯一的本能追求,食物链里便只剩下弱rou强食。 艺术?简直扯淡。 那是太平世界附庸风雅的消遣。 齐放:“阿富汗。” 仇绍停顿片刻,抬眼间,眼眸漆黑如夜:“一言难尽。它曾让亚历山大帝国衰落,让大汉帝国衰落,让大英帝国衰落,让苏联衰落,又导致今天的美国走向衰落。” 凡是提到阿富汗,必然涉及政治话题和国际观瞻。 两人没有打算深入这个问题。 …… 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齐放吸完了一支烟,随口问:“还去了哪儿?我记得你后来又出了一趟远门,毕业前。” 仇绍一手支颐,笑了:“登顶珠峰。” 齐放没说话。 仇绍:“但没成功。” 登顶珠峰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的人试了很多次,有的人死在了半路上。 仇绍记得,第一次跟队去尝试做这件事,事先准备就花了几个月,等真的踏上了那条路,才知道何为自然,何为生命。 沿途都是死尸,有的被皑皑白雪盖着,有的刚倒下,有的是一百多年前留下的尸体,有的是和他们同一天出发的队伍。 倒下去就是死,倒下去的人和路过的人,都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