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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她不常来。 一个房间里挤了满满当当的家具,与其留着说是房间,其实更多的是怀念。 房间里还是有一个白白的圆球杵在那。 蓁蓁看到白球的时候,莫名眼眶一酸。 她有些疑惑地抬手摸了摸眼睛。 然后走过去,蹲下身去戳那个白白的圆球。 圆球一动不动。 不像之前那样会对蓁蓁的动作做出回应。 蓁蓁愣住了。 她又戳了戳。 圆球顺着力道滚了出去。 似乎真的只是个球了。 蓁蓁的表情呆呆的,盯着圆球看了很久很久。 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了地上。 无声地融进地毯。 …… 张素花病倒了。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过度劳作,或许是心力憔悴,这么病来如山倒,张素花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本就瘦削的体型没几天就真的只剩了一副皮包骨。 她的脸色白到像纸,没有丝毫的精神气,行动无力,连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要费她全身的力气。 但,饶是如此,张素花还是心疼钱。 去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哪怕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她还是没有听医生的建议选择住院,而是就这么躺在家里那个狭小的房间里。 张以珍不敢相信张素花居然会就这样病倒。 不但不能出去打工,甚至还成为了她的一个累赘。 只是再不愿接受,这也是事实,她只能接受。 起初,张以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素花就这么在床上饿死,她忍着烦躁给张素花带了几顿饭,还会帮她擦把脸,捏住鼻子给她端屎端尿,再跟她念叨几句让她赶紧好起来。 她的生活费本来就不够用,还要给张素花买饭,日子一天比一天拮据。她都忍了。 而每每看到张以珍,即便再吃力,张素花也会努力对她扬起笑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自己没事,这点都是小病。 看着张以珍在自己床边忙前忙后,张素花愧疚,却又觉得欣慰,甚至感到幸福。 如果换作以前……张以珍又哪里肯花这么多的时间跟她相处。 张素花也从来没享受过张以珍的关心和照顾。这是第一次。 张素花甚至觉得这么一场病生得还挺好。 可,渐渐的,张素花的房间越来越臭。 张以珍不想费力去给张素花洗澡,甚至因为嫌脏,连衣服裤子都不愿意帮张素花换。哪怕张素花流着泪哀求也充耳不闻。 她当然也不想帮张素花收拾这个跟垃圾堆一样的房间。 张以珍自觉这样匆匆地进来送顿饭,再匆匆地离开这个让人恶心的房间,已经算是自己仁义至尽。 久病床上无孝子,张以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并不算什么大错。毕竟她是真的有尽力照顾过张素花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张以珍看着张素花的表情也越来越不加掩饰自己的嫌恶。 因为这场病,张素花的声音本就说不了太大声,整天整天地求张以珍,几乎把嗓子给说哑。 张素花像是终于妥协了什么。 她的眼渐渐覆上浑浊,彻底没有了光彩。 张素花开始疯疯癫癫。 她会一个人喃喃自语着些逻辑颠倒的话。 她开始不像一个正常人。 张素花见到张以珍的时候,能维持片刻的清醒。 她似乎努力地不像给张以珍造成更大的困扰,却是徒劳。 张以珍越来越排斥跟张素花接触。 她记起来的时候张素花还能有一日三餐,她记不起来,张素花一天可能只有一顿,也可能一顿都没有。 张素花疯癫的时间越来越长。 终于,张素花在又一次等了一整天都没能等到张以珍后,饿到极致,神思恍惚,久违地做了一场梦。 梦到了许久都没想起过的蓁蓁。 蓁蓁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模糊到她甚至都记不太清蓁蓁是圆脸还是长脸,眼睛是大的还是小的。 但张素花记得蓁蓁是个孝顺的孩子。 如果她的孩子是蓁蓁,肯定不会这么对她。 蓁蓁任她打任她骂,不哭不闹,也不花她的钱,还会把辛苦攒下的半个馒头捧给她……哪怕张素花压根不稀罕。 张素花的嘴里开始念叨“珍珍”。 念着“珍珍”的时候,眼睛却不会去寻找近在眼前的张以珍。 甚至,有时候,她像是在透过张以珍看另一个人。 她浑浊的眼闪过复杂斑驳的情绪。 像是愧疚,像是懊悔,像是痛苦,又像是渺茫的一点期盼。 张素花这个举动惹恼了张以珍。 张以珍阴沉的眼定定看了张素花许久,最终把饭往床上一泼,扭头就走。 房门被甩出一声巨响。 张素花呆呆地盯着肮脏床褥上的饭菜看了很久。 饿极的张素花还是费了大力气,缓慢吃力地爬起来,可能用了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终于跪倒这滩已经凉透的饭菜旁,像只畜生一点一点舔食干净。 张素花木着表情,甚至连眼泪都已经不会流了。 张素花没了。 张素花在这张脏到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床上痛苦挣扎了几个月,终于就这么在满床的污渍和熏天的抽气中,永远地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