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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取出短刀,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那只野鸭的痛苦。 击打声停止了。 殷红的血水流淌到寒雾弥漫的冰面上,蔓延开碎裂般的痕迹。 纱织弯下身,正要捡起那只死去的野鸭,空旷的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妖怪退散!!” 一张符纸破空而来,被无形的法力驱使着,骤然贴上她的面门—— 无事发生。 那张符纸上汹涌澎湃的法力如同离弦的箭一击落空,阳光下的积雪消融无形,碰到她的额头后失去所有力量,化作再普通不过的纸片掉了下去。 “……你是人类?”枯萎的草丛后露出身着袈裟的身影,那个苍老的僧人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上上下下将她重新打量了一遍。 纱织往前一步,对方攥紧降妖除魔的念珠,神色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身上的邪气是怎么回事?” “邪气?”纱织明知故问。 “你明明是人类,身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邪气?” “因为我喜欢的,”纱织想了想,“不是人。” “糊涂!”对方的眼神倏然锐利,语气变得凝重无比。 “人类怎可和妖怪同流合污!这样的因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更何况你身边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妖怪,已经可以称之为邪恶……” “我知道。” 那名僧人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她是被妖物蛊惑的无知少女,一脚踩在堕落深渊的边上。 纱织捡起死去的野鸭,翻身上了马背。 “你听说过恋爱自由吗。” 对方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她一夹马肚,穿过湖边枯黄焦脆的野草。 “早点离开这片领地吧。” “等一下!” 眼角的余光中,身着袈裟的苍老身影并没有死心,对方似乎还想固执地追上来,将她从深渊边上拉回来,但那道声音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光线黯淡的森林里。 回到城中时,奈落已经结束了和别国使者的会谈。 他坐在御帘后,乌黑流丽的长卷发束成马尾,慵懒地垂落肩头,白皙的面容笼罩在浅淡的日光中,透着对于人类来说有些缺乏血气的病色,但这一切都无法使玉石般昳丽无暇的美貌折损分毫,反而让那份不真实的俊美更加煜煜生辉。 当然,病弱都是他装的。 但纱织就是很吃奈落这一套。 准确点说,是吃得不得了,根本就是被对方的美色迷得七荤八素。 “你回来了。”奈落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纱织这才注意到旁边神无的存在,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再次回到了奈落身上。 呜呜呜呜呜呜她的眼光真是太好了。 纱织感动不已,感动归感动,她还是乖乖地蹲到火盆旁,准备将自己烤得暖和点了再靠过去,免得冻着那边的大妖怪。 “你去干什么了?” “打猎。” 纱织笑眯眯地说。 “我们今晚吃野鸭汤。” …… 白童子的心情今晚也很糟糕。 荒无人迹的山野,黑暗如雾气穿行。 殷红的血珠沿着薙刀滴落,落在僵硬冰冷的指缝间。苍老如枯枝的手指紧紧抓着念珠,破碎的念珠崩落一地,骨碌碌滚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雾气里渐行渐远。 白童子割下那个尸体的头颅提在手中,穿过黑暗来到张开结界的洞口。 山道幽深曲折,不知过了多久,寒冷的铁锁声扣开黑暗,沉重的闷响撞在岩壁上,灰尘碎石窸窣而落,幽暗的鬼火跟着跳了跳,拉长的光影映出牢笼前的两道身影。 “我把东西给你带回来了。”白童子嗤笑一声,将那个僧侣的头颅扔到奈落脚边。 “我让你去把人杀了,但没让你把尸首带回来。” 白藤色的单衣在寒意深重的地底显得格外单薄,奈落保持着人类城主的模样,肩上披着稍长的外衣,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下来,苍白的手腕依稀可见青色的血管,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是哪个贵族人家落跑的公子。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抱怨完了吗,白童子。” 奈落看了他一眼,阴红的眼眸冰冷无波。 白童子抱着薙刀靠到岩壁上,别过头不再说话。 “这可真是麻烦。”蹲在牢笼前的白夜发出感叹。 被重重铁链束缚着,那个似人非鬼的身影显得极其不稳定,凄声嚎叫着在地上翻滚,不断将头颅撞向坚硬的岩壁。 “能够将人变成妖怪的方法目前就只有那么几种,自愿献上灵魂,或者被怨气吞噬。” 像黑巫女椿那样,为了永久的青春而将灵魂卖给妖怪,或者效仿几百年前的崇德天丨皇,含恨而死后怨灵化成天狗。 更曲折一点的手段包括吞吃妖怪的血rou,但这个方法到目前为止收效甚微,基本上可以认为行不通。 牢笼里的生物扭曲膨胀着,一会儿是人类的形态,一会儿又变成头生犄角的怪物,最后受铁链限制,再次缩成血rou模糊的一团。 “如果不是自愿献上灵魂的话,和妖怪融合的过程中就会变成这样。” 白夜站起身。 “怎么办?”他看向奈落,“不管是哪个提议,她估计都不会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