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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一直是那位不可说之人单方面向季家下达指令, 差事办妥之后再由季家修书一封禀明情况。 信纸阅过便烧,不留半分痕迹。 国公府的人在西殿那方炭炉里找到了未燃尽的书信一角, 只是其中字迹早已被烧作了灰烬。 小郡主搜出的那份文折实在只是些她早已知道的情报,若真论起作用来, 恐怕唯有那朱批的字迹尚可作为一点微末的线索。 季原运气实在是好, 这次相府部署周密,却唯独没有料到,季原彼时竟恰好不在殿中。 前厅留守的影卫被另一股势力绊住了脚, 未能看住江彦成的动向。 如今猜测,大约正是甩开了相府的眼线,暗中与季原接头去了。 沈敛幽幽道:“这些倒只是次要,我有另一事不明。 “既已敲定了这江彦成与季原勾结,为何季原手中的名册里,却没有江彦成的名字,甚至没有江家的一兵一卒。” 小郡主展开名册从头查阅到尾,果然未见江彦成三字。 “莫不是……”沈敛续上一盏茶来,“这名册或许有缺?” 小郡主闻言轻笑一声,调侃道:“沈大人一贯孤孑自负,竟也有这样动摇的时刻。” 楚叙白曾将沈敛视作心腹,甚至曾在王府中借住过足足一年。 小郡主幼时见他便是一副负手而立睥睨天下的模样。 沈敛摇了摇头,捧着热茶安详道:“老了老了,郡主有何高见,不妨说说。” 小郡主搁下手中狼毫,一面监督着如乔不许她偷懒,一面斟酌道:“依我所见,这江彦成本就不是季原的手下。” “叛臣早在多年前便与北狄勾结,妄图覆灭皇室改朝换代,时至今日,势力早已根深蒂固。” 她从源头开始捋顺:“倘若傅相的情报准确,这叛臣中算得上祸首的,便唯有定远侯应泽、太常寺卿季原与另一位不可说的人物。” 她才开了个头,沈敛一时竟有些豁然明朗。 “定远侯一脉被傅相连根拔起,天和城中人尽皆知,江彦成是其余孽的可能性不大。” “他亦不在季原手下,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为那第三位不可说的大人物办事的。” 小郡主微抬起下颌,音色微朦道:“江彦成趁白老国公寿宴之机,前往国公府与季原接头,为的是传令。” 至于传的甚么令,而今谁也无从得知。 沈敛淡笑道:“难怪楚世子常赞你冰雪聪明。” 楚流萤愕然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楚世子并非她的二哥哥楚流光,而是那位早折于幽诛关下再未归来的大哥哥,楚叙白。 沈敛接着道:“这江彦成倒不需您亲自动手了,我瞧着丞相府那边,似乎已有动作。” 小郡主闻言一怔,微抿了下唇瓣试探道:“江家权势却微末,那江彦成至少仍官居太仆寺卿,无凭无据,如何料理?” 这位小祖宗虽颇有几分谋略,却奈何仍是个千娇万宠里长大的小祖宗,未切身尝过朝堂的险恶。 沈敛抿了口茶,暗自想道,傅长凛平日做事看似分毫不避着她,实则大约暗中遮掩了不少不愿让小郡主看到的肮脏与丑恶。 他傅大丞相有心相护,沈敛却没有这样的闲心。 “只要有心,凭据这东西,不过信手可得,”沈敛音色极冷,“您说它有,便定然会有。” 这话说得极绕,小郡主却霎时间通透了他话中所指。 既已认定了江彦成必与通敌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要师出有名,便可顺藤而上扣死了他的罪名。 傅长凛此番并非守株待兔,而是要主动出击,先将假造的罪证布置于江家,便可借故向御史台揭发此案。 待这火烧到了江家身上,再行销毁事先假造的证物便是。 总归江彦成谋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宅中自然有数不尽的蛛丝马迹。 只要师出有名,便不愁定不了江彦成罪。 而现成的罪证,无论真伪,都无疑是出师的最佳之名。 小郡主幽幽叹了口气,对这样的做法不置可否。 沈敛临走时理直气壮地敲走了临王府不少西湖龙井,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约摸是真心喜爱这样鲜嫩清高的茶香。 临王府旧宅便建于江南,府中龙井乃是故友相赠,并不很多,尽皆被这位沈楼主讨了去。 他倒识货。 小郡主淡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介怀于此。 如乔便歪头瞧她轻淡又无奈的笑意,慨叹道:“我们小郡主如今倒果然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她语气很轻,像是三月末拂柳而过的细风。 楚流萤支起一点窗棂,有纯粹而冷冽的风雪气息拂面而来,扫净了阁中昏沉的热意。 她正欲开口,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那身玄色长袍她实在在许多场合无数次见到过,熟悉到曾连梦中都是那人冷隽淡漠的容色。 小郡主再定睛去瞧,树底唯有极白的深雪与遍地披落的日色。 她蹙了蹙眉尖,恍然以为是自己一时失神的幻觉,便在如乔的催促下阖紧了窗棂。 不远处,傅长凛自那颗古旧的老槐树后缓缓走出来。 短短五日,单是一个沈敛便往小郡主殿内跑了三趟,贺恭托人送来的补品近乎堆满了她的小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