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傅柏安是在白意岑住院那天才得知消息的。 他去帝都开会,又要回家看望老爷子,老爷子心脏病住院,他一个晚上都在医院陪着老爷子做手术。 老爷子安然从手术室推出来,他才有空去看一眼手机,几十通电话,都是办公室的人打来的。 “傅总,白小姐在山上拍戏,遇到暴雨,失踪了。” 傅柏安的心好像立刻被一只手死死攥成了一团,赶紧回电话过去:“怎么回事?” 他严厉的语气把办公室助理都吓了一跳:“不、不清楚。我们也不知道。不过雷骁把人找到了。现在正在医院。” 又是雷骁! 傅柏安心中怒气更甚:“给我定机票,立刻!”也不等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虽然心里恨不得立刻飞回去,但是他还是要耐着性子和刚醒过来的老爷子打招呼辞行。 “又是为了白家那个小丫头?” 他说是公司有事,不过老爷子一下就听出来:“公司再大的事情,你也不至于这样慌乱。除了白家丫头,没有人可以让你这样乱了分寸。” 傅柏安没有反驳,垂首恭敬地说:“爷爷,我必须要回去一趟。等我事情处理好,再回来看您。” 老爷子怒不可遏:“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已经搭上你的政治前途。当初你就不顾我们的反对,弃政从商,你可曾想过,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她的父亲牵扯进的事情是多么严重?这些你有没有想过?你知道你一旦和她牵扯不清,若是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回来帝都,甚至爸爸你弟弟都会被你影响,你懂不懂?你非要搭上你自己的前途才知道轻重吗?你一直是我最看好的孩子,你性格坚韧,不易受影响,可你为什么一遇到白家那丫头的事情,就变得这么不理智?” 老爷子透露出这样的失望已不是头一回。 傅柏安早已经习惯,也不做解释。解释了也没用。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那白家的小丫头在他心里占据了多么大的分量。他也不奢望别人懂。 他要做的就是顺从自己的心意。 失去她的风险,这一辈子,只经历一次也就够了。 订票的助理没半个小时又打电话来,惨兮兮地报告:“傅总,因为暴雨,从帝都到榆城的飞机航班全部取消或者延迟了……”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傅柏安捏着手机的青筋都要爆出来:“那就给我定到上海的飞机票,然后让车来接我。明天之前,我一定要在榆城,明白吗?” 所以当他风尘仆仆出现在病床前,白意岑其实并不知道他在机场等了一夜,赶了最早一班飞机,又马不停蹄地坐了四个小时的车才能赶得回来。 她一见傅柏安,语气顿时就软下来:“柏安哥,我腿好痛。” 傅柏安满身满心的疲惫,满肚子的怒气,都因她这软绵绵的一句话没了踪迹。他走过去:“还能跟我撒娇,看来是没什么事情了。” “我腿痛死了。”她哑着嗓子耍赖。 傅柏安一进医院就问过了医生,知道她因为淋雨受寒有些轻微肺炎,腿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包扎好挂了些消炎的点滴,没什么大碍了。 他这一路上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他说:“白意岑,你少装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掉下山坡的吗?” “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她并不打算放过林嘉音,却也不想让傅柏安因为这个事情烦心。林嘉音毕竟和雷骁扯上关系,她若是把傅柏安也牵扯进来,只怕事情会更加复杂。他们两个人中间,雷骁的名字始终是一个禁区。傅柏安不会刻意问,她也尽量不提。 傅柏安深吸口气,压抑着忽然又升起来的这股怒气,问:“你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不是,这么小的事情,我自己就能搞得定。不需要麻烦你出手。伤害我的人,我都不会轻易原谅的。” “所以,把你从山上推下去的,是和雷骁有关系的人?”傅柏安停顿一下,又继续说,“是那个叫林嘉音的人?” “不过是个没名气的新人,连叁线都排不上。柏安哥,你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我在娱乐圈呆了叁年,也不是白混的。” 傅柏安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你总是叫我放心。可是你从来没有真正让我放心过。” “我肚子饿了。”白意岑可怜兮兮地说。 他也懒得计较她这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只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想吃十叁铺子的冰镇桂花酒酿。还有他们家的烧鹅。” “又是冰的,又是荤的,你还想不想好了?” “医院的伙食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吃的不得了,半月山上更是这样。你就不能给我解解馋吗?” 傅柏安最拿她没办法,只好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傅柏安走出医院门口,这时公司的宣传企划正好打电话过来:“记者知道了意岑姐受伤住院的事情,都在询问意岑姐的伤势。” 艺人受伤的消息,多半是纸保不住火的,也有不少艺人公司在此基础上大做文章,借此提高艺人的公众形象。甚至有时候,为了宣传炒作,故意制造出来一点伤势也是有可能的。 傅柏安却想都没想,立刻说:“封锁消息。另外,安排人守着医院和病房,不要让人打扰白意岑休息。” “那要不要组织粉丝探望呢?” “不需要。”傅柏安说,“粉丝若打电话来公司询问,也要保持口径一致。” “傅总,瞒着媒体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要瞒着粉丝,这样若是粉丝们知道的话,会不会有想法?毕竟剧组里那么多人知道白意岑受伤的消息,这件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只需要安排去做,我不想看到白意岑受伤的事情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 他说着忽然停住,目光落在了对面一辆黑色辉腾上。 那是雷骁的车。他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出来也没见着他,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傅总?” “就这样,晚上开会时候再说。” 他挂了电话,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一般,黑色辉腾的车窗缓缓摇了下来,傅柏安的眼神也陡然锐利起来。车窗摇下来,雷骁的脸也随之露出来。 傅柏安觉着这人简直无孔不入,他在白意岑的生活里无处不在,也跟着进入了他的生活。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条街,互相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动,也没有让步。 中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那喧嚣吵闹,好像都静止了,也好像都不存在了似的。 雷骁脸上勾出了一个不知是不是笑容的弧度来。傅柏安却分明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轻视和挑衅。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但雷骁摇上车窗,发动了车。 那辆醒目的辉腾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