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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钱还给吗 第42节

    第38章 他配吗

    展会的主题是:永恒的花之恋。

    名字听着倒是挺俗套的,但胜在中规中矩,而且能让人望文生义,对这个类型感兴趣的客户也能被精准吸引到。

    可能是为了贴合主题,“永恒的花之恋”展会现场布置着极多的永生花。

    墙壁铺着嫩绿、干爽的永生苔藓,各处点缀着各种颜色的永生玫瑰、满天星、紫罗兰、兔尾草以及棉花,浓淡相宜,衬托出低调而隆重的氛围。天花板用弧形的金属架子挂起粉红淡紫的半透明绢纱,配搭着鼓风器,吹出湖面般荡漾的纹理,很有浪漫情怀。

    而殷先生似乎已经看惯了这些精美又俗套的布置,因此不太在意,倒是辛桃馥是头一回来这样的展会,端的是兴致勃勃。

    他虽然不懂珠宝,但也是懂得美的,不是他不喜欢珠宝,只是他不舍得花钱。

    他现在的钱要么攒在手里,要么投在公司里,能不花钱处绝不花钱,衣食住行样样都是花殷先生的“公款”,绝不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动一分钱。

    这样的他,怎么会消费珠宝呢?

    殷先生也不是个蠢人,心里其实明镜似的,知道辛桃馥白长得一朵富贵花似的,内里头其实是个最俗气不过的守财奴。

    他便牵着辛桃馥的手,说:“看中哪个就带回去,不用替我心疼钱。”

    辛桃馥闻言一笑,说:“可我也不懂行啊,怕被骗了。”

    殷先生笑道:“这确实也有运气成分,只是你手气好的,买到好的,还能升值呢。”

    殷先生知道辛桃馥在意的是钱财身外物,所以不谈艺术价值,只说升值。辛桃馥也确实被“升值”二字弄得心动,却又道:“可我要是买不到好的,那不是贬值?”

    殷先生一笑:“升了算你的,贬了算我的,你尽可去玩玩看看。”

    辛桃馥果然心动。

    殷先生来这儿也不为珠宝,主要是为了社交,叫辛桃馥去看珠宝,自己便和班子书一起去和旁人互动,颇有一种“大人要去谈话,便把小孩子扔商场游乐区”的感觉。

    殷先生和班子书和几个大人物一起进了vip包厢,辛桃馥则在场上一通乱逛。在场的人大多也不认识辛桃馥是什么人,只是能进这儿的,非富即贵,自然也不会有人怠慢他。

    辛桃馥转了几圈,脚步便定在一个玻璃柜面前。

    但见玻璃柜里放着一个巴掌大的胸针——是一朵玫瑰的形状,花枝是用黑色珐琅做的,叶子则是碧玺。一般玫瑰工艺品都极尽鲜红,而这个却不然。花瓣是用粉色宝石镶的,并非大红,而是少女脸颊般娇媚的嫩红,色度从外围都里头渐次递减,最外边的花瓣是接近正红的色泽,越往中央颜色越淡,到了花心,索性成了白金。

    辛桃馥本觉得有趣又奇怪,看到作品名,心下立即了然——夜莺的玫瑰。

    在《夜莺与玫瑰》的故事里,年轻的男学生为了向心爱的姑娘求爱,非常想得到一朵红玫瑰。夜莺被男学生所感动,决定用自己的心头血来浇灌一朵最红艳的红玫瑰。夜莺让玫瑰的尖刺插入自己的胸口,一边唱歌,一边用鲜血培育玫瑰。一开始的时候,玫瑰是银灰色的,渐渐的,玫瑰变红,但花心仍然是白的,到了最后,玫瑰刺穿破夜莺的心脏,玫瑰终于变作火一样的鲜红。

    夜莺因此丧命。

    男学生拿着这朵红玫瑰向心上人求爱,可是姑娘嫌弃他贫穷,拒绝了他。恼怒的男学生把这朵血色玫瑰随手扔掉,任由这朵玫瑰落入阴沟里,零落成泥碾作尘。

    辛桃馥看到的玻璃柜里的这件摆件,取的是中间夜莺还没完全被刺中心脏时,玫瑰还是嫩红白心的形象。

    “这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一把熟悉的声音在辛桃馥耳边响起。

    辛桃馥扭头就看到司延夏。

    这还是辛桃馥第一次看到穿得西装笔挺的司延夏,这样的司延夏还真的有几分“大人模样”,丝毫没有学生气,因此更为可厌了。

    辛桃馥淡笑说:“你靠太近了。”

    司延夏仍在辛桃馥耳边说话:“人多,咱们说悄悄话可不得凑近些?”

    辛桃馥却捂着鼻子,说:“可你身上的香水味太重,简直算得上‘sao气’了。”

    饶是脸皮再厚,司延夏也尴尬了一瞬,终于肯往后撤一步,摸了摸鼻子,似乎在思考辛桃馥是在整蛊自己还是真有其事——皆因司延夏今天确实喷了男士香水。

    辛桃馥难得见司延夏吃瘪,趁胜追击地嘲讽道:“你也不必喷这么重的麝香呀,不知多少雄麝因此而死!也太不环保了。”

    司延夏笑道:“没有的事,现在香水用的是人工麝香,不是天然麝香,不杀生,很环保的。”

    辛桃馥撇过脸,仍把目光放回玫瑰胸针上。

    司延夏只和他说:“这个胸针倒是挺好看的,也很衬你。”

    辛桃馥说:“你倒当起销售来了?”

    “我可不是来推销的,只是说它衬得起你。”司延夏淡淡笑道,“和你一样,是浓淡相宜、不落俗套。”

    辛桃馥确实挺喜欢这个胸针,更有一层,他想到殷先生家里藏了一本《夜莺与玫瑰》,便想这个意象对殷先生而言很可能有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嘴上不好问,倒不如买下这个胸针,以作试探。

    这时候,站在旁边全程跟着辛桃馥的工作人员带着职业的笑容说:“这个胸针已经被下订了,辛先生喜欢的话,可以看看别的……比如那个也是玫瑰胸针,是红宝石做的,用料更珍贵呢。”工作人员一边比划着,一边试图将辛桃馥的注意力从这个“夜莺玫瑰胸针”上引开。

    司延夏却说:“红宝石玫瑰也太俗了。”说着,司延夏对辛桃馥道,“你说是不是?”

    辛桃馥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这时候,却见殷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已谈完了事情,正和班子书一起往这边走来。

    司延夏懒散的站姿也变了变,挺了挺腰杆子,露出小辈特有的笑容:“殷叔叔,子书哥……”

    殷先生见了他,抬眉一笑:“你也来了。”说着,殷先生自然地把手搭在辛桃馥的腰间。

    司延夏只道:“是啊,刚巧看到这个……”说着,司延夏指着“夜莺玫瑰胸针”,又道,“辛少爷逛一圈,只有对这一个多看了两眼,谁知道,人家说这个已经被订下了。真可惜啊。”

    工作人员原本就有些不自在,看到了殷先生过来,更紧张了,又忙不迭把话题往另一边引,只说:“这个胸针是白金碧玺做的,不是什么稀罕物,那一个红玫瑰钻石做的才更衬得起辛先生的气质。”

    司延夏语气夸张地说:“可是那个也太俗了,怎么衬得起辛少爷啊?”

    殷先生不得不同意,红宝石玫瑰看起来太过理所当然了,倒是这个粉色的更动人。殷先生笑着问辛桃馥:“你更喜欢哪个?”

    辛桃馥眨眨眼,答道:“喜欢夜莺的玫瑰。”

    殷先生听见“夜莺玫瑰”四个字,怔了怔。

    辛桃馥解释:“这个叫做‘夜莺的玫瑰’。”说着,辛桃馥指了指说明。

    殷先生目光扫了一下,变得有些沉郁,说:“原来是这个意思,怪道是粉色的……”

    司延夏也在旁边敲边鼓:“这是什么人订的?叫来商量一下总可以吧?到底也会卖殷叔叔一个面子。”

    工作人员一脸尴尬地说:“是……是相公子订了的。”

    这下,辛桃馥终于明白这位工作人员缘何尴尬了。

    当然,辛桃馥也同时明白了为什么司延夏一直撺掇着自己买这枚胸针,原来是在这儿拨火呢?

    辛桃馥忍不住冷瞥了司延夏一眼,随后又望向殷先生。

    殷先生仍是一派平静,只是沉默半秒,才说:“既然是人家先订下的,我们也不能夺人所好。”

    辛桃馥心里一紧,脸上却不显,只能配合着殷先生点头:“是这个道理。”

    旁边的工作人员大松一口气,忙给辛桃馥介绍别的珠宝首饰。

    要说,这只是一枚胸针,要是买不到,辛桃馥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被司延夏这么一搅和,场面弄得这么僵硬,辛桃馥都不由得有种尴尬之感。这份尴尬里还掺杂着几分怀疑与失落。

    殷先生自然看得出的,便笑着陪辛桃馥一起挑宝石,但凡有哪件是辛桃馥多看两眼的,他都立即拍板要买下。

    辛桃馥倒也没有闹别扭不收。

    首先,这个情况下跟先生闹别扭,那是最昏的、最蠢的,只会让先生觉得你不懂事。

    其次,这么贵的礼物,不收是傻蛋。

    辛桃馥不昏、不蠢也不是傻蛋,自然笑着收下,又说谢谢先生慷慨。

    殷先生也笑着点头。

    他可不想辛桃馥为了这种小事而闹别扭。

    在殷先生的角度来看,辛桃馥就不应该和相公子为了一枚胸针而弄出什么矛盾来。更别提,这胸针确实是相公子先定下的,没有必要和他抢夺。

    但辛桃馥不高兴,殷先生也能理解,所以殷先生便来哄哄他。

    如果辛桃馥不肯被哄,还要大闹,那肯定是不懂事、不识趣的表现。

    现在辛桃馥顺水推舟地接受了,便是他的好处。

    二人订了几件珠宝,这时候,又有一位君家的大人来找殷先生说话,殷先生便再次叫辛桃馥自己去玩儿,他则带着班子书去应酬。

    见殷先生走开了,司延夏又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说实话,如果订了‘夜莺的玫瑰’的人不是相公子,我看殷叔叔八成就会帮你抢过来的,绝不会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的场面话。”

    辛桃馥就知道司延夏是来挑拨的。

    他心里虽然不舒服,但也绝不让司延夏舒服。

    因此,辛桃馥装出不太介意的样子,只对司延夏说:“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回头告诉殷先生?”

    司延夏哈哈一笑,说:“我既然敢跟你说,当然不怕你告诉人。”

    辛桃馥倒是被他噎了一下。

    想来也是,司延夏说的这几句话,虽然不得体,但也无大错。更重要的是,司延夏是司家本家公子,就算是殷先生,也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拿司延夏怎么样。

    司延夏和辛桃馥确实不一样,他不需要每一句话都斟酌到位,唯恐一言不合就开罪先生。

    辛桃馥便冷下脸来,不去理他。

    他不理人,人却要来理他。

    司延夏继续说:“你算是信了吧?相公子在殷叔叔心里是特别的。”

    辛桃馥自知这句话怎么答都不对,便索性装听不见,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司延夏却仍自顾自地说:“当然,你对殷叔叔而言也是很特别的。只是你和相公子是不一样的特别。”

    辛桃馥没好气地斜觑他一眼。

    司延夏得到了他的眼神,倒是更起劲了,又说道:“殷叔叔对你是独一无二的宠溺,对相公子则是绝无仅有的尊重。”

    辛桃馥眼神实在难掩变化:皆因“尊重”二字,正正是辛桃馥在这段关系里最大的死xue。

    辛桃馥是天然得不到殷先生以及他身边的人的尊重的。

    而相公子则是天然能得到殷先生以及他身边的人的尊重的。

    他来这展会,有七分目的是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相公子。

    然而,相公子根本没来。

    他仍在他的流水庭院里一门心思地安歇着。

    那个庭院仿佛是一个2.0的紫藤雅苑,布置得极为雅致,还摆设着漂亮但是虚假的仿真花卉——一如紫藤雅苑里的仿真紫藤。

    可是,这个庭院拥有各色的仿真花,独独没有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