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还给吗 第89节
他或许相信,殷叔夜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生气。就像潇湘小筑的事情并没有惹恼殷叔夜一般。但“湘夫人”三个字,绝对是殷叔夜最大的痛处,是轻易碰不得的。 辛桃馥却又犟了起来:“你是说,像你查我父母当年的事情一样吗?” “是的,像那一样。”殷叔夜直接点头,把手从辛桃馥的脸上拿开。 温度失去了,辛桃馥感觉冷空气擦过了脸颊。 “所以你感到被冒犯了?”辛桃馥笑笑,自嘲一般,“真不容易。” “你查到了什么?”殷叔夜问。 辛桃馥抿了抿嘴:“几乎没查到什么。” “这是当然的。”殷叔夜说,“如果那么容易查到,这件事一早就通了天了。” 辛桃馥看着殷叔夜,没有说话。 “撒手吧,这事儿你是查不出来的。白浪费人力物力,也换不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殷叔夜淡淡地说,语气还透着一股哀伤。 辛桃馥同意撒手,但不是因为殷叔夜的理由,而是殷叔夜话里的那股哀伤。 “好,我不过问了。”辛桃馥顿了顿,说。 “谢谢。”殷叔夜说,带着招牌假笑。 殷叔夜的招牌笑容是最得体不过的,也符合他的形象和气质,他任何时候挂着这样的笑容都很俊美儒雅。 却又是这么一张笑容,让辛桃馥觉得自己与他之间蓦然划下一道巨大的裂痕。 辛桃馥像是意识到什么,心跳得更快了。但历练让他表情平静,他甚至能轻松地笑出来:“所以,你是不是打算回国了?” “是,”殷叔夜道,“今晚九点的飞机。” 辛桃馥一愣:“这么急?” 殷叔夜笑了一下,道:“是时候了。” 辛桃馥笑了笑,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他心里有不安、心虚、慌乱、愧疚以及一种怪异的违和感,这些情绪揉杂在他的眼里,使他看着没有平日那么聪慧狡黠,殷叔夜看着他,觉得此刻的辛桃馥透出一股可爱的傻气来。 ——真是一只可爱的桃子。 殷叔夜这么想,脸上却绷得紧紧的。 离开病院的时候,辛桃馥总觉得不对——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可他说不上来。 而且,有时候,一个人的理智和情感是很难平衡的。 当情感太浓烈的时候,理智就会变得不够好使。 殷叔夜就这样飞走了。 辛桃馥忽然被浸泡在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寂寞感里头。 病房里的那次谈话,是他们最近的一次谈话,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话了。 他们好像被什么隔开了一样。 或许,他们又在等待着什么。 长夜漫漫。 辛桃馥的手机忽然响了——来了一条信息。 是殷叔夜发来的。 辛桃馥看到“殷叔夜”三个字,几乎是立即就蹦了起来,手指往屏幕点开,看到信息的内容时,他的脸上登时闪过诧异。 第80章 谜底 殷叔夜发来的是一条空白的信息。 空白,就是一个字也没有,别说是字,就是标点符号也没有。 全然的空白。 辛桃馥不禁想:这是什么意思? 手指先于脑袋地,辛桃馥摁下了一个“?”发了过去。 殷叔夜回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发错了。 发错了,是真的发错了吗? 辛桃馥也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信或不信,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当看到信息传来的时候,辛桃馥跳起的动作和雀跃的心,好像都已经摆明了一个最显而易见的答案。 长安州彼时已是春。 乍暖还寒的温度像细沙一样随风吹了一街,扑得行人满身满脸。辛桃馥只能穿一身长风衣遮挡。 他从铺得平整的水泥路走过,转身进入了咖啡厅。散发着咖啡香气的厅子使人浑身温暖。辛桃馥微微舒一口气,走向了坐在角落的黎度云。 黎度云还是那个样子,看到了辛桃馥,只是点点头,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总让辛桃馥觉得“自己被喜欢着”是纯属虚构。 或许是虚构,还更好呢。 辛桃馥坐下来,说:“好些日子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黎度云对寒暄客套话没什么兴趣,只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长住的打算?” “再看看吧。”辛桃馥没有否认,“奶奶确实很想回来。我妈也是。” 黎度云皮笑rou不笑:“但到底怎样,还是要看你。” 辛桃馥叹了口气,说:“是的,她们很迁就我,都以我的意见为重。” “那你又以谁的意见为重呢?”黎度云的问题总是很直接,“是殷叔夜吗?” 辛桃馥愣了愣,说:“怎么提到他了?” 黎度云直接了当地说:“我听说你其实没有找什么男伴,就是和他在一起。” “这样……”辛桃馥亦是没有否认,或许觉得没有否认的必要。 他看起来很坦荡,不心虚。 这在黎度云眼里,越发证明了辛桃馥已经接纳了殷叔夜。 这在黎度云看来,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以为,殷叔夜应该是最不可能的选择才对。 但静言思之,或许他对辛桃馥还是不够了解。 或许,殷叔夜才是辛桃馥一直以来的第一选择。 辛桃馥微微叹气,说:“我知道,我这么说话,可能是一种‘茶言茶语’,但是吧……我真的是把你当朋友,才会跟你说这些的。” “我明白。”黎度云说,“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茶言茶语’。” 辛桃馥笑了一下,又说:“我或者会又飞走了,或者会带着家人回来定居。你怎么想,我控制不了,但在我都心里,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会变的。” “我和你的关系是不会变的”,听起来是一句情深义重的话,但细究来,则是最果断的拒绝:我和你永远都是朋友。 我和你永远都不会变成情人。 总之就是不会变的。 黎度云当然听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所以你是完全不打算考虑我了么?” 辛桃馥不语。 黎度云又说:“你在劝我死心。” 仍是那种非常笃定的肯定句,十足黎度云的风格。 辛桃馥抿了抿唇,只说:“说实话,你对我的喜欢实在使我很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恐怕不全是,只有那个‘惊’字是真的,”黎度云截口道,“不被期待的心意对对方来说是一种困扰和负担,这个我明白。” 黎度云的话永远是那么冷静又那么不好听。 辛桃馥一下还被噎住了,只能尴尬地说:“也、也不能这么说……” “我们之间就别讲套话了。”黎度云仍是淡淡的,“你是知道我的,有什么大可以直说。” 辛桃馥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说:“我不是怕你……伤心么……” 黎度云只道:“你既拒绝我,我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伤心一场。这有什么?” 辛桃馥又是无话可说,又是感到愧疚,千言万语,只剩一句:“实在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黎度云答道,“你别太愧疚,亦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我想我也不至于为了你而肝肠寸断、孤独终老。” 辛桃馥被黎度云这么一抢白,倒回归了几分从前和黎度云相处的自在,摸摸鼻子,戏谑地说:“那可说不准,要知道,这三年你都没放下我呢?” 黎度云回答:“我这几年只喜欢你,只是因为没有喜欢上别人。我以后喜欢上别人了,就不会喜欢你了。就算你后悔了,要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喜欢你。” 辛桃馥:……你搁这搁这呢? 但是无论如何,黎度云还是呈现出一种很洒脱的态度,这让辛桃馥感到莫名的心安。 就像是他并没有伤害一个朋友的情感,也没有失去一个重要的朋友。 黎度云永远就那样,平和而安稳。 辛桃馥和黎度云喝了几口咖啡,聊了聊近况,便各自散去。 随着日暮,天色渐渐染黑,城市灯彩亮起,辛桃馥身上那件长风衣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他看到殷叔夜的时候,发现殷叔夜身上也穿了一件同款的风衣。 二人四目相投,灯光好像就都聚到对方身上了。 殷叔夜刚从大厦出来,身上仍包裹着暖意,不像辛桃馥在街灯下站了一会儿,风衣料子都要吹得发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