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8)
所以她才会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地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但到底在期待什么,又在争取什么,乔安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说完后傻瓜一样半张着嘴,浑身僵硬得宛如一块木头。 之后领主老爷似乎是跟她讲了些工作内容,工作要求,还有些报酬啊福利啊相关的事情,可她那时候耳朵里全都是自己心脏撞击着胸口的噪声,直到领主老爷连着问了她好几遍还有什么问题吗乔安这时候才听到路西恩的声音,做梦似的盯着他看。 您、您的意思是乔安期期艾艾,不敢把关键的词句说出口,唯恐是自己想得太多。 路西恩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想得太多:乔安克劳斯小姐,你被录取了。 关于我刚刚提到的相关内容,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乔安摇头,这个动作也只是她无意识的动作了,她呆愣着做出了反应,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被录取了是什么意思。 她似乎是应该露出激动的笑容,可酸涩的湿漉漉的眼睛阻止了她嘴角上扬,她又似乎是应该喜极而泣,但眼泪又挂在她的眼睫上,缺乏泪如雨下的气势。 最后她只是呆愣愣地嗫嚅道:我其实、其实我只是想要想要有机会见见您。 能见到就好了我只是这么想,才报名了的。 路西恩笑道:那你现在见到了,又想要做什么呢? 乔安又摇了摇头,她看着路西恩的眼睛,澄澈又美丽的蓝色,叫她想起春天时开得漫山遍野的罗勒斯。 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我是想 她停了停,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路西恩也没有催促她,微笑着等待她的下文。 我只是想谢谢您。 乔安一晃神,脑袋里冒出来的念头就从嘴边溜了出去。 她跑出来后没再回去过村子,但她只是看着附近村子的那些姑娘,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可能会有的未来她们嘲笑过她要做一辈子老姑娘,可她也看到她们短暂的芳华快速枯萎凋零。 乔安至今也不觉得自己当时昏了头逃跑是多明智的举动,但她现在还能活着,好好地在做着什么,为自己在做些什么地活着,她想她应该要亲吻领主老爷的指尖,感激他的仁慈宽容与付出的一切。 哪怕领主老爷眼里并不会看到她这个的小蚂蚁,也并不在意自己落下的饼干碎屑,是否喂饱了一个饥寒交迫的蚂蚁窝。 乔安知晓,这些都是太渺小的东西了。 她因为这个认知烧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地重复着感恩的话语,又念叨着愿光明护佑您,方才挂在睫毛上的水珠,湿漉漉地要从眼角掉下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这幅窘状太过可笑,她听见领主老爷笑出了声。 谢谢。路西恩眉眼弯弯,握住了乔安粗糙皴裂的手。 这是我所听到的,至高无上的褒奖。 第109章 不过这次也就只有克劳斯小姐比较有意思了。路西恩一边在菲洛比交上来的官员录取名单和职位参考上涂涂改改, 一边跟站在旁边的伊西吐槽。 伊西已经基本完全接手了他的贴身护卫工作,最近路西恩也的确是需要一位足够强大可靠的护卫全天跟着他这段时间他周围鬼鬼祟祟的动静又开始多了起来,要不是伊西出手处理掉了一批作为震慑, 大概现在已经跟维尔维德刚被封锁那时候一样热闹了。 不过也正常啦, 要是这种时候不做点什么, 他们心里面不太平,我也觉得不安心。路西恩翻开笔记本,把批阅好的文件放进去传给菲洛比, 又翻到另外几页, 看完了劳伦斯发过来的汇报,顺手抽出前几天用过的纸页,换上新的空白纸页。 实体笔记本的容量有限,所以才会特意设计成能方便取放内页的活页本结构,并且尽可能地扩大了魔法可覆盖的纸页量。但像是路西恩这样来往消息比较多的,还是三两天就得换一次内页。 伊西把路西恩要的内页纸递给他, 对路西恩的发言表示出了一点疑惑。 ?伊西回忆了一下最近路西恩案头上的各种情报文件,外加可能让路西恩说出不安这种形容的事情, 推测道:是那两位殿下?终于到最后决战了? 路西恩挑眉, 眼尾从伊西脸上扫过, 索性放下笔把笔记本和文件一起推到一边去,怎么说? 啊,猜对了。伊西看着路西恩脸上的表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想了想自己的推测过程, 给出了比较有说服力的证据:前天抓到的那个, 用的法森家, 也就是鲁法尔殿下母族的招式。虽说他努力掩饰过了, 不过基础姿势什么的很难彻底改变,法森家的起手式还挺有特色的。 所以那个法师必然跟法森家关系匪浅,要么是家族成员,要么就是拜在他们旗下的徒弟。法森家在此之前一直都极其高调,也不怎么看得上路西恩这个偏安一隅的废物皇子应该说他们对鲁法尔都不是完全的顺从,时不时会做出些踩在那位雷点上的事情,叫鲁法尔暴跳如雷。 路西恩在信里读到过好几次鲁法尔带着抱怨的吐槽,一度将自己形容为串在烤架上的rou。路西恩想要不是他那位便宜父亲实在是位布局高手,而鲁法尔的那位皇妃母亲又实在不够聪明陷得太深,鲁法尔估计八百年前就拍拍屁股跑得没影了。 卢瑟斯是真的想要继承权,想成为下一个皇帝,想用自己的方式来管理这个国家。路西恩看好卢瑟斯除了他是真的很合适之外,也跟卢瑟斯是在切实拉拢他有关系。 不管是送给他庄园,还附赠个好用能干的劳伦斯,还是叫伊斯特家族为他提供帮助,爽快地让道顿投奔到他碗里,再或者之后在帝都运作,让路西恩跟帝都这边来往回信不至于在维尔维德孤立无援 以上这些,全部都是对路西恩的示好与拉拢。 翻译一下潜台词大概就是:我会帮助你在维尔维德站稳脚跟,让你掌控权力,而相对应的,这场跟鲁法尔的战斗里,你要站在我这边。 再看看几乎没什么表示的鲁法尔,以及对他并不怎么看得上的法森家,路西恩理所当然地接住了卢瑟斯递给他的橄榄枝。 这一边才是为了皇位在努力准备,正视这场战斗意义的那个,而另一边嘛 路西恩猜测鲁法尔眼里,皇位继承权对他的意义,大概跟他小时候和卢瑟斯争抢的点心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比起【皇位】,鲁法尔想要的是【胜利】。 不过既然法森家都开始对以前看不上的路西恩出手,从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帝都那边的斗争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决胜关头,双方都拿出了自己能动用的全部力量,不遗余力地打击对方的势力。 路西恩隐隐偏向卢瑟斯的立场并没有刻意隐瞒过,伊斯特家对维尔维德多有帮扶也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加上维尔维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维尔维德,新式肥料也好,魔法通讯系统也好,都是能影响局势的重要筹码,法森家自然不会容忍路西恩逍遥自在地享受生活,得把他早早送到地狱去才行。 反正路西恩是众所周知的病秧子,就算这两年有所好转又能怎样,人死了稍微做点手脚,说是急病过世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至少不会引起鲁法尔的怀疑,他们对路西恩下手并没有告知鲁法尔,不然那个事到如今还念着什么兄弟情的家伙肯定又要坏他们的事。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得吃足了教训才能懂得,比起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更大的利益,兄弟亲情是最不该顾念的东西。 路西恩给伊西科普了几句鲁法尔母家的事情,法森家是这两代才支棱起来的新兴家族,完全依靠着实力强又有战功的族长支撑,但那位族长年纪不小又在战场上伤了根基,很难活到他那个实力应该有的年岁。 最长也就再活二十年吧,法森家这几代都不成器,错过了这一次,他们也没价值养出第二个皇子了。路西恩耸耸肩,示意伊西靠过来一点,他的椅子还蛮大的,完全足够两个人坐。 单人椅也没关系,他可以坐在伊西腿上。 伊西跟路西恩僵持了几秒,房间里还有好几个护卫和女仆,他的脸皮厚度还不足以支撑他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跟路西恩这么亲近。 可谁让路西恩甚至都没有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近这个认知,见伊西不动就主动伸手去拉伊西的手腕,嘴里还要念叨几句伊西的不解风情。 伊西屁股坐在垫了软垫的椅子上时,恍惚觉得自己是坐在了针板上。 他只好随便说点什么,来缓解自己脸皮发烫的尴尬,你说得就像是陛下只喜欢有价值的女人一样。 路西恩笑了一声,你别忘了我是怎么来的啊,你好像还真不知道。 我这么说虽然有点给自己贴金的嫌疑,但我的母亲应该算是那位陛下这辈子唯一动心过的女人哦。 即便如此,她到死也没有任何名分,在皇室族谱上我是母不详的孩子来着更加严格来说,应该是血统不纯,但又不得不给予身份,要么想办法让其早逝,要么就踢出去并且断绝传承这样的孩子。 路西恩穿越过来的机会就是那个孩子被早逝了,现在他还能活着,大概要归功于他的求生意志足够强烈,外加他的身体状况太差,没可能结婚生子等因素。 眼下跟伊西这个异族男性厮混在一起更是令人喜闻乐见,根本没人反对反而恨不得他们两个绑定到路西恩入土。 皇妃这个名号的确是只会给予有价值的女人。路西恩耸耸肩,我觉得总有一天这个职位会明码标价,写清楚要求各家竞争上岗。 但不管怎么说,被搞到头上来了还是挺让人不高兴的。路西恩移动到伊西温热结实的大腿上,从手臂摸到伊西的指尖。 他的恋人有着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双手,跟路西恩白皙纤细的手截然不同,皮肤粗糙遍布着细小的疤痕,掌心和指节能摸到常年握剑留下的茧,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战士的手。 路西恩兴致勃勃地跟伊西十指相扣,摩挲掌心和指尖的茧,那个地方的触感总是非常奇妙,叫他像猫猫踩奶那样乐此不疲。 伊西合拢掌心抓住路西恩不老实的手,嘴里很老实地重新提起自己之前的建议:那我去把鲁法尔殿下绑出来? 法森家也是想把路西恩绑了方便安排他因病过世,他去把鲁法尔绑出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他最近都是在帝都周边的城市巡视,机会好的话难度不是很大。伊西心里评估了一番这个任务的难度,以他现在的实力努努力,应该能不惊动任何人地把鲁法尔偷出来。 嗯?他没说吗? 他最近实力又突破了来着就莫名其妙的,也没什么奇遇没什么冒险,睡了一觉起来就突破了,总归不可能是他跟领主老爷睡了那么几十上百次的缘故吧。 我觉得你的主意不错。路西恩转过身跨坐在伊西身上,奖励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不过不是现在。 本来他在鲁法尔三番五次上升到人格灵魂级别的强烈抗议下,都稍微有点被这种精神感动准备不去插手这件事,由着鲁法尔所希望的那样,输也要输得光明正大,绝不接受路西恩的建议假死脱身苟且偷生。 路西恩本来都准备满足他了。 但路西恩突然又觉得,鲁法尔不得不领受他的好意,引颈就戮却醒在异国他乡,被迫独自苟活的结局更有趣一些。 路西恩发誓自己全然出于好意。 绝不是跟伊西夜间运动到一半被刺客打断的报复。 他用鲁法尔的人格灵魂发誓。 第110章 鲁法尔收到了来自路西恩的年节问候清晨天还没亮,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被窗口窸窣的响动惊醒,握着剑浑身紧绷地睁眼看去, 就对上了信鸽无辜咕咕咕的小黑豆眼。 鲁法尔愣了一下,他想不出这种时候了还会有谁给自己写信, 又叫这种一看就是军队训出来的信鸽送到他的窗口。 能搞到这种信鸽的人就很少了, 而能搞到可以追踪他行迹的信鸽就更是少之又少, 鲁法尔掰着手指算算嫌疑人也就只有上头那位皇帝陛下和卢瑟斯那个混蛋。 想到了卢瑟斯, 鲁法尔也没了什么倦意, 一边起身去拿系在信鸽腿上的竹筒, 一边大声逼逼了几句卢瑟斯的坏话。 也就是现在还能叫叫卢瑟斯第一皇子的名号了, 等过了这个月, 所有人就要称呼卢瑟斯为芬里维德尔大公爵了。这个名号的意义等同于隔壁某些国家的皇太子,意味着卢瑟斯被正式确立为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换言之就是 鲁法尔输了。 这滋味可真他的不怎么好。 鲁法尔从信鸽腿上拆下竹筒的手法不怎么温柔,被信鸽低头啄了一口手背。这只羽毛洁白的鸟儿往边上跳跳,小黑豆眼机敏地环顾鲁法尔的房间, 只发现了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不由得发出嫌弃的咕咕咕。 到了这种时候,鲁法尔也懒得跟只鸟儿计较,你看现在连只鸟儿都能轻易落在他的窗台, 就知道他大势已去,身边根本没留下什么还能用的人。 就是想留下的也被他赶走了,鲁法尔不觉得做最后一搏会有什么实际意义。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既然眼下最上边那位已经判定了卢瑟斯的胜局,以他的能力和残存的势力, 垂死挣扎的唯一意义就是让他输得更加狼狈难堪。 那与其跟他绑定, 不如就此别过各奔东西, 说不定能谋求到一条生路,未来还有点东山再起的机会。 毕竟他正在赶回帝都的路上,再怎么说他也还是帝国的二皇子,卢瑟斯的加封仪式他应当出席才是。 这次回去了他基本就不会再有活着出来的机会,不是病逝就是意外身亡。 赶路回去的条件也不怎么好,路上还得提防着想提前处理了他去卢瑟斯面前邀功的家伙那都是群蠢货,居然会觉得鲁法尔死在了半路对卢瑟斯是件好事情,但又确实给鲁法尔的归途增加了许多难度。 今天之前鲁法尔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靠着烈酒和药剂才能缓解自己疼得嗡嗡响的脑袋,不过他把自己打理得还不错,面容整洁衣着得体,精神面貌不至于太过憔悴。 他得回去,然后堂堂正正地死在卢瑟斯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