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页
桑宁默了默,在自己床边面对牧文心坐下来。牧文心也向她转过来,坐在床边把腿搭下来,两个人面对面。 “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牧文心的声音难得的低沉又温柔,桑宁不自觉地点点头,既然牧文心已经被卷进来了,那么有些事情是该告诉她的,虽然不是全部。可是她如果问起她和霍师兄的对话该怎么回答?那些诡异的事情好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即便解释了以牧文心的为人也未必会信。 她一直什么都不问,说不定就是在潜意识的排斥这些不属于正常世界里的东西吧。 不等桑宁想好,牧文心已经又开口,“我不是要你对我解释什么,可是你就没有什么心里话想跟人说说?我看你好像心里憋了很多事,也不像是想跟华助教和霍阳说的样子。” 桑宁低着头心里微微一堵,牧文心已经赤脚走下来,坐在她旁边。 她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尤其深远温柔,像是恢复到了以前的牧文心,又有哪里不太一样。桑宁一看到她的眼睛就觉得很舒服,有种飘乎乎的安心感。 牧文心的手放在她背后,传递着人的体温,又轻声说着:“反正我只是个局外人,也只能听你说说,别的也插不上手。不过你能把堵在心里的事说出来,至少别一个人闷着。” 桑宁的心一时踏实下来,牧文心的眼睛,牧文心的声音,都像是一种温暖的笼罩,让人心无芥蒂。 她微微低下头,堵在胸口的事终于得以脱出喉咙,“——那个怪物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也许不明白,可是他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 她记得名为残笙的鱼骨妖,一身黑衣冰冷高挑,像精美的理石雕刻。小水鬼月见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是那些鱼骨妖里最好看的。那样一个人,爱上了人类,答应她从此不再吃人。却因此渐渐发狂,身体不断崩溃,两个人也从此分离,由月见把他带回龙宫重铸。 她以为,残笙的一生最差也不过是从此永远留在龙宫当一个傀儡。却没有想到事情到了如今地步, 牧文心拍拍她的背,了然的说:“难怪你不想警方抓到它……可是,眼前这种状况你想怎么办?你想抓了它?然后呢?” “我不知道,文心……”桑宁低着头摇了摇,“就算有办法救他他也是个吃人的怪物,不吃人他永远也不会变的更好,只会更糟……” 牧文心的手搭上她的肩,轻轻带向自己,安慰似的抱了抱她,声音低低的,却带着笃定的清晰——“所以,你由你来动手杀它,好过被警方抓去当怪物?” 桑宁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有一些念头,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或者不敢意识到。 但牧文心的声音却揭穿了她,“你没有拒绝那把匕首。” ——如果真的没有动那个心思,为什么收下来?牧文心听得很清楚,那可不是普通用来防身的,那是会魂飞魄散的。 杀人?就算那只是个怪物,对于连老鼠都没杀过一只的桑宁来说也是无法想象的。 她内心里真的在做着这样的打算? 牧文心把她抱得紧了些,摸着她的头,“你做的决定是对的,是你在乎的朋友,就不要让他活着变成一个悲剧……” 桑宁没有余力去想牧文心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觉悟,只觉得眼前的牧文心好温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沉浸,连意识都开始恍惚。 可是突然一声爆裂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那是走廊上灯管在不断爆裂的声音。 它来了! 桑宁推开了牧文心,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你留在这,我出去看看。” 牧文心没有应,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似乎打算一起出去。桑宁还没有开口,迎上她那双目光,嘴唇只是动了动,刚刚想说的话似乎就在嘴边消失了。 打开房门,外面的走廊一片昏暗,但借着傍晚微弱的光还能勉强看得到。留下的警员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低垂着头,脸完全被帽子遮住,像是没有意识的样子。 走廊上没有了灯,像是无限延伸进了一个黑洞,从彼端传来水滴的回声。 桑宁塞了一半天蛛丝的纸包给牧文心防身,就慢慢走在前面。越往前走就越黑,她虽然经历过一次,但这一回甚至连一扇窗户,一个病房的光也看不到。 残笙已经彻底沦为怪物,所以他的妖力完全不受控制,只会无脑的使用蛮力。但是无意识间妖力外泄的结果,就只会造成混乱的灵异现象。 这并不是在刻意营造的情况下制造的灵异,而完全是一个完全无法预测的扭曲空间,也许有些时候这个空间本身都会比只会用蛮力的怪物更危险。 桑宁听到黑暗远处传来的微弱喘息,有着受伤野兽嘶嘶的喉音,桑宁慢慢向它走过去,无法确定位置,就没办法丢出天蛛丝。 她都没敢问这东西多少钱,怕丢的时候手软,所以怎么敢乱扔浪费。 “骨头……我是,那个,月见,你记得我吗?” ——要称呼自己为月见始终有种违和感,桑宁努力的无视,却感到喉咙里发出来的嘶吼声一下子变得凶残,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看到黑暗中闪过的一丝红光,是那只血红的眼睛,一瞬也不移开的盯着桑宁,在慢慢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