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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他不许我说出去,还说如果我说出去,就不给我娘下葬,把她的尸首丢在外面,让野狗吃掉。那时候,我娘的肚子里还怀了小弟弟,他们都说,那应该是个小弟弟。” 谢菱紧紧捂住嘴,倾身过去揽住烟烟的肩膀,摸着她的脑袋。 烟烟在她肩膀上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后来,他就骗别人,说我娘是身体不好,生病死掉的。可是那时候,小舅舅常常带大夫来我们家,给我娘把脉。我娘身体没有病,小舅舅知道的。” “我娘死了以后,小舅舅不信她是病死的,就问我。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偷偷告诉了小舅舅。” 谢菱感觉得到,自己肩头的布料都被哭湿了一片,但烟烟还是很坚强地忍着自己的哭声,即便抽噎着,也没有外放自己的情绪。 烟烟用力抵着谢菱的肩膀,忍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谢菱换了衣裳,身上没有手帕,只能拿袖子给她擦脸。 这么说来,第四世时,樊桑传来的病故消息,也是骗人的了。 大约,樊肆重生之后,还惦记着这个jiejie,不想让她就这样病逝,便时常带着大夫去给她诊脉,想早些查出病灶,好做诊治。 可没想到,樊桑其实根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 烟烟哭累了,有些失神,靠在她肩头说:“我觉得,那个人是一个大坏人。可是我娘不叫我这么说。” “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打我娘,但是我娘说他已经算好的了,起码他不打小孩子。娘说,她小的时候,还常常被她的爹毒打,还有几个弟弟,也一起被毒打。所以,她说她习惯了。” 烟烟又涌出眼泪,下巴尖儿颤了颤:“可是,我没有娘了。” 谢菱紧紧地抱着烟烟,喉头哽动,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才勉强说出一句:“你有舅舅疼你。你娘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好的,也会高兴的。” 烟烟从她怀里钻出来,擦掉眼泪:“我现在叫小舅舅爹爹,曾经有人劝他,再找一个人来照顾我,让我叫娘亲。” “爹爹不理他们,但是爹爹偷偷告诉过我,他有一个妻子,只不过也和我娘一样,去世了。” 烟烟对谢菱小声说:“花菱jiejie,我虽然没看见过小舅舅娶妻,但是我猜,小舅舅说的那位亡妻,就是画上的云屏娘子。” 烟烟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又看向谢菱,“否则的话,小舅舅不会深夜不睡,点着灯对着画看诗集,有时候,我躲在外面悄悄地看,就看到小舅舅盯着同一首诗看很久很久,也不翻页。” 谢菱怔住,心中涌上一丝怪异。 烟烟悄悄地说:“花菱jiejie,我觉得,爹爹虽然很喜欢云屏娘子,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你跟云屏娘子一样好看,爹爹也会很喜欢你的,你……” 身后脚步声响起。 烟烟歪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迅速地缩回去,低头悄悄用袖口擦干净眼泪。 “你们在聊什么?” 樊肆带着一个稍微年长的健壮仆婢走近,在桌前停了下来。 仆婢走过去抱起烟烟,说:“烟烟到时间睡午觉了。” 烟烟乖乖地朝谢菱挥挥手,刚哭过的嗓子有些哑:“花菱jiejie再见。” 烟烟被抱走了,樊肆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盏,他扫了谢菱一眼,伸手翻过两个茶杯,在杯子里倒上清香透澈的茶水。 谢菱接过一杯茶,捧在手里转了两圈。 “抱歉……”谢菱说,“我不是有意弄哭烟烟的。只是方才聊天,她同我说了一些她母亲的事。” 樊肆顿了一下,神色微敛,接着转眸看向谢菱,轻轻嗤笑一声。 “小孩子想起伤心的事,哭就哭了,你跟着红什么眼睛。像个兔子。” 谢菱连忙用手压了压自己的眼眶,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不过,樊肆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 一般人,即便看到不熟悉的姑娘眼眶红红,也不会特意说出来吧,他还要嘲笑。 “喝茶,安神的。”樊肆提醒了一句。 谢菱低头抿了一口,清苦的味道,咽下去之后,又有一丝回甘。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樊肆道:“烟烟的亲生父亲,后来怎样了?” 樊肆也喝了一口茶。 他目光落在远处,过了会儿,说:“小水乡地势靠河,那条河流湍急,位置又比较险,隔个三五年,便要遭灾。” 谢菱默了默。 她知道,樊肆的亲生父亲也是因为洪流漫涨、山石崩塌去世的。 樊家人更是因此将樊肆逐出家门,不承认他是樊家人,免得被他身上的灾殃牵连。 “我知道长姐真正的死因后,便留在小水乡,不肯离开。”樊肆说,“那个男的原本是打算离开小水乡去躲一阵子的,我想送他去见官,但不敢硬闯。当时烟烟还在他手里,我怕那个禽兽对烟烟也动手。只好找几个人守着,把他堵在屋里。” “但没想到,那几日连绵的雨,再一次引发了小泥石流,压塌了那个禽兽的屋子。” “我去救了烟烟,但烟烟的腿终究还是被压坏了一条。” 谢菱默然:“那个人死在泥石流里了?” 樊肆的目光有些深:“我去的时候,他其实还没死。” --